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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
万时虚弱的身躯拼命挣扎着,大量液体挤入气道和食道,黏滑的脐带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胎囊在剧烈运动,羊水像是暴风雨中的海水一样在激荡。
终于,几乎让她呕吐的颠簸终于停了下来。
天,她可不想吐在自己的羊水里,这泡液体现在不仅是她的洗澡水也是她的营养汤啊。
她看到半透明的胎膜上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她艰难抬起手拍打胎囊。
羊水冰冷,她瑟瑟发抖。
有几只形状各异的手好奇的触摸在胎囊表面,还有脸贴着在往里看。直到其中一只手跟她的手掌心相贴,外头响起了混沌的争执声。
那语言她听不懂,难不成她胎穿了?
正想着,她眼前的胎囊陡然刺入一截匕首,尖端差点戳到了她的额头,匕首向下一划,羊水朝外疯涌,两只手伸进来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臂往外拽。
等等!
万时脖子上的脐带往后勒紧,她几乎昏厥,身躯弹动,那两只手抖了一下,胎囊外传来更多混乱的说话声,更多的手伸进来。
有人哆哆嗦嗦的拿起匕首,想要割开缠绕在她脖颈上的脐带,但因为对方太紧张,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笨死了。
万时吃力的伸出手指,帮他扶住了匕首的刀柄。
外头的人惊叫一声,惊恐的松开手。
万时接住了匕首,她虚弱到手指握不紧,但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刀割开了缠绕脖颈的脐带。
羊水朝外奔涌,万时从胎膜被剖开的裂缝中,看到星辰绚烂的夜空。
她反握住匕首,并未打算将它还给刚才的人,吃力的从胎囊中起身。
万时呕出大团黏液,像个破风箱抽着气,在脸上抹了一把,抬起滴答着液体的睫毛看向周围。
夜晚的荒原上,满地的碎片与垃圾,远远还有半艘金属舰船的残骸。白烟四起,这艘舰船似是在不久前刚刚坠毁,吸引到了一批捡漏的拾荒者。
她眼前就是三个很难说是人的生物。
一个鼠头鼠尾身材佝偻,一个粗壮有力背着龟壳,还有一个瘦高男人脸上有一对硕大的复眼。
鼠头、龟壳、复眼三人组倒是直立的文明生物,穿着破旧衣服,手中还拿着探测器。而且勉强能看出来,鼠头是女性,而龟壳和复眼更像是男性。
他们惊愕又狂热的看向她,慌张的议论起来。
万时也在低头看着自己。
赤裸且瘦长的身躯站不稳,黏液包裹着的雪色长发垂到她小巧的乳|房前,肋骨因为过瘦而凸起,下方是乳白色半透明的腰腹和髋部,几乎能看到体内失去血色的器官与死白色的骨头。
而她的手指脚趾,双腿双臂都因为某种变异而轻微拉长,如骷髅般消瘦且无力。脐带从她腰间垂下,连向身后的胎盘。
别说对面不像人,她此刻也像濒死的水母,胸腔颤抖的呼吸着。
万时拿起匕首,颤抖着虚弱的手臂,将刀刃比在肚脐附近,几下才割断了脐带,然后给自己打了个结。
他们震惊的看着她,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像是在讨论是否将她带走,争执不下时,周围其他的拾荒者也注意到动静。
复眼男人立刻脱下外套,将她包裹住。
万时垂下眼睛,顺势往他身上一倒,然后将折叠匕首藏在内侧口袋中。
而另外两个人急急忙忙拽起来一块破烂的雨布,把刚刚包裹着她的胎盘遮住。
万时回头看向被剖开的胎盘。
更像是一枚淡红色的巨卵。
卵下方是繁复雕刻的黑色金属底座,就好似那枚卵是镶嵌在其上的名贵珠宝,有数条管道脉线将底座和卵连在一起。而卵布满发紫的毛细血管,剖开的切口还在滴答着血水。
但这些都掩盖在雨布之下了,他们甚至还小心翼翼的往雨布上撒了些土和碎片。
复眼扛着她快跑下荒原的山坡,鼠头和龟壳紧跟其后。三个人乘坐着一艘破烂的悬浮金属板车往回赶去。
鼠头女人看她在发抖,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裹住她的头发,那围巾明显比他们的衣服崭新。
万时觉得围巾有点臭,但还是试探性的对鼠头笑了笑。
鼠头女人眼里流露出惊艳。
万时心里了然。看来她还跟穿越前一样,生了副让人轻信的乖巧模样。
板车驶过平原,万时仰头,这里空气稀薄,夜空明亮,繁星如同雪花屏的噪点,一道银白色的行星环占据大半天空。
这不是她原来生活的世界。
坠毁的舰船残骸绵延几公里,她看到一个个豆大的影子都在垃圾碎片中翻找着。显然她曾经就在这艘舰船上,也不知道其他拾荒者会不会找到她的同类。
三个人将她抱回了类似废品收回站的金属房子,周围并没有别的居民。
家里还有三个小孩,兴奋的围着她转。一家六口真是各长各的,每一个看起来都物种不同。
鼠头女人将她抱进残留着水垢的老旧浴缸,用温水小心翼翼的擦洗着她的皮肤和头发,小孩们趴在门缝好奇的看她。
鼠头很喜欢她的五官和肌肤,在给她洗澡的时候几次摸了摸她脸颊和头发。
万时偏了偏脑袋,脸颊蹭她掌心。
鼠头目光闪动,更轻柔的为她洗掉头发中的黏液。
万时勉强恢复些体力,可她犯懒,并不从浴缸里站起身,只是坐在浴缸里用温顺又撒娇似的表情看着她。
鼠头女人笑着叹口气,将轻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她抱起来,送进单独的小房间,还给她喂了水和营养膏。
她始终保持着洋娃娃般的微笑,平躺在床上,只是在鼠头女人要拿走床尾放着的外套时,万时脸上浮现出几分雏鸟般的恋恋不舍,拽着那件外套盖在半张脸上嗅着,不肯撒手。
鼠头笑起来,干脆将外套留给了她,笑着合上房门。
然后万时就听到了几道锁在门外锁死的声音。
还有锁链缠绕在门把手上的窸窣。
……他们把她关起来了。
果不其然。
她沿途没看到一个纯人类,绝大多数都是像这一家六口的直立兽人,物种比赛博动物园里的灭绝基因库还全。
不但如此,这里恐怕比她之前生活的世界更无法无天。短短的路上她就目睹了几具在路边的尸体,几场正在爆发的互殴。
还有些持枪人贪婪的望着他们的板车,龟壳男人遮住她的脸,把她像个麻袋似的塞在角落,才逃过一劫。
这样的世界,她这个长相身份都奇怪的家伙被囚禁也正常。
万时立刻甩掉那件发臭的外套,干呕一下,拿出内侧口袋里的匕首,就把外套扔得有多远滚多远。
过了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外头的争论,三个大人说话很大声,语气有些敌对与暴怒。
她心想:要是她能听懂就好了,至少能知道这群人是要把她吃了还是卖了。
万时坐在床上,托腮盯着房门,忽然在房间角落里响起了幽幽的声音。
[我可以去学他们的语言。]
万时一怔,猛地将脸转过去。
幽暗的房间中,一个圆脸女孩站在角落,她十一二岁模样,六只手局促的在身前交握或背在身后,赤着脚,上半身隐匿在昏暗中。
墙角没有女孩的影子。
万时半晌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可是穿越到了异世界,为什么脑子里还…
女孩点墨似的黑眼睛大而宽,她笃定道:
[我永远不会离开万时。]
万时扯了扯嘴角。
“其他人呢?”万时问道。
“姐姐”摇摇头:[不知道。妈妈总是不出现。狗狗可能又走丢了。其他人我不熟。]
万时不置可否,她重新躺下。
“姐姐”坐在床头,六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万时,我可以去学他们的语言。然后教给你。我很聪明。]
万时惊讶:“这你也能学会?那你去试试吧。”
“姐姐”高兴的从床上倒着爬下去,她的身体穿过了紧锁的门。
外头那三个拾荒者的争论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在万时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颈窝里的重量,她睁开眼,六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姐姐”将脑袋挤在她脸边。
万时:“他们说什么了?”
“姐姐”有些害怕:[他们想把你卖掉。卖给当地督主。能卖很多钱。]
[督主会把你吃掉。]
万时咧嘴笑起来,摸摸她头发:“你害怕吗?没事,这恰恰说明我暂时死不了。”
“姐姐”慢慢爬起来,开始教她这个世界的语言。
万时一边跟着她念陌生的单词,一边裁掉床单,给自己做了个贴身的腰包,将匕首放入其中,勒紧在腰上。
第二天中午,鼠头女人给她送饭的时候,也会抚摸着万时的脸颊自说自话。
“姐姐”就坐在床尾,把鼠头说的话一点点拆解教给她。
在“姐姐”的教导下,万时很快就能听懂他们的语言。
这跟动物园似的六口之家几乎每天都会爆发争执:
“她可是从卵中诞生的,我从来没见过谁是这么生出来的!说不定她是极其稀有的珍宝!我觉得也不一定非要卖给督主,说不定我们自己吃掉也能改变基因……”
另一个男人道:“对,哪怕不吃掉,用一用也行!她绝对是个宝贝、大宝贝!说不定亲密接触之后就能觉醒精神力。那些贵族们不都这么干的吗?!”
哟,刚到这世界就有人叫她大宝贝了啊。
鼠头女人骂道:“不行。精神力对咱们有个屁用,不如换钱来得快,说不定我们一家还能搬去自由港。而且她看起来太虚弱,要是真把她折腾死了我们就别想翻身了!”
“前提是我们偷得到能进城的车。要不然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我去租一辆车好了——”
“你是去租车还是要去赌?!”鼠头女人尖叫:“你别想从我手里拿一分钱!哈,你一定是想一个人把她卖掉,把所有的钱都拿去花掉吧!”
“死老鼠你在说什么,你一个E级还把自己当一家之主了!就是因为你不肯拿钱治病,我的一只眼睛都快瞎了!”
外头立刻响起尖叫殴打的声音,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占了上风。
万时的存在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这个家因此爆发了不少争执。
之后的几天,万时一直被囚禁在这间小屋里。
在全家的亢奋与愤怒下,已经没人记得她当时拿走了折叠小刀。万时还翻了翻房间,拿走了一些硬币和营养膏,贴身存放。
不但如此,万时还有意用亲昵与虚弱,哄骗着鼠头女人给她按摩小腿、护理头发,甚至是让对方给她做了把拐杖。
她露出听不懂对方说话的迷茫神情。
他们也对她更加不设防,在房间内大声交谈。
万时在“姐姐”的帮助下,也对这个世界的语言越来越熟悉,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到几点:
一、这个星球或宇宙的人形生物都混杂着各类动物的基因。他们根据纯净度划分社会等级。一般来说纯净度越高,基因里人类的占比就越高,外貌上也就更类似人。
怪不得他们见到跟人类一模一样的万时,会是这种反应。
二、这三个拾荒者都没有生育能力,是从“熔炉”中诞生的。这三个小孩子也不是他们生的,而是同样从“熔炉”中诞生后被他们领养的。
在鼠头女人的描述下,“熔炉”就像是一锅基因乱炖汤,每个人就是舀出来的一小勺汤,勺子里有什么全凭运气。
怪不得一家六口,六个物种。
他们之间也像是临时组建的家庭,彼此之间关系比较淡薄。
面对她的处置,三个人也各有意见,老鼠女人有意垄断了来小屋照顾万时的权力,每次房门打开的时候,另外两个男人都会以好奇与贪婪的目光向屋里窥探。
万时总会靠在床头破旧的软垫上,友好温柔的向他们露出笑容。
果然这引发了更激烈的争执。
万时掰着手指算着,在她穿越后的第四或第五天,门锁在深夜一个个被打开。
复眼男人小心翼翼将锁链放在地上,缓缓推开房门走进小屋。
他先拿起床尾的外套摸了摸,有些疑惑的小声喃喃道:“匕首呢?这么多天都找不到,难道真是掉在卵里面了……”
但他找不到匕首也没有离开,反而是抚着床沿朝万时脸边走过来。
洗旧的被子下,苍白的年轻女人埋在她蓬松的白色卷发之中安睡着,她脸上寻不到几分色彩,面颊消瘦,像是大理石棺材上雕刻的病死天使。
复眼男人轻轻掀开了被子,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她肌肤如同新生,浑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不和谐的基因痕迹,他的抚摸逐渐着迷,甚至半个身子坐到床上来……
万时忽然睫毛抖了抖,露出淡紫色的眼瞳。
复眼男人吓了一跳,却看到万时眼中神色迷蒙,甚至对他露出一个温柔安心的笑容。
对啊,她懵懂无知,又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不可能反抗他的任何所为;而且,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把她洗干净,也不会影响将她卖给督主。
但如果他能觉醒精神力,他就可能跻身上一个阶层——
复眼男人握住她的脚腕,正要将她拖过来,万时却笑着蜷起身子躲开,她像是捉迷藏一样半跪在床上,藏在被子里。
然后她从被子下露出半张脸,对他往被子里的方向兴奋招手,抿嘴笑着,像是要给好朋友分享自己的新玩具。
她的表情实在天真烂漫。
复眼男人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他探身往被子下面看。
忽然一条细长布料编成的绳子从被子中甩出来,套住了他的脖颈,猛地勒紧,将他脑袋拖了过去!
被子像是怪物巨口般咬住了他的上半身。
复眼男人眼前一黑,拼命蹬动着双腿。
他忽然想起刚见到她的第一面,她就用匕首割断了自己的脐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乖巧的娃娃——
复眼男人蹬踹挣扎,忽然感觉莫名有好几只手,按住了他的脚。他垂死中满心惊悚,吃力的往脚边看去,却空无一物!
被子下的黑暗中,响起一声愉快的笑叹。
声带被勒紧,脑袋被盖住,他连踢腿蹬地都做不到,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只有熟悉的匕首,在被子下快速又精准的刺入了喉咙。
扑腾很快就结束了,只剩下肌肉细微的抽搐。
被子滑落,万时沾着血痕的脸喘着粗气露出来,她累得抬不起手来。而“姐姐”趴在地上,吓得满脸是泪,六只手还在用力按着复眼男人的双脚。
他的裤腿满是“姐姐”的手按压出的皱褶。
万时拽起裤腿来。
复眼男人小腿上也都是淤青指痕。
“姐姐”后怕的坐在地上,哭着道:[万时!你怎么又杀人了!]
万时却忽然笑了:“姐姐,这个世界不一样。你能触碰这里的一切了。”
万时从小就知道,她脑袋里有许多“家人”。
世界上其他人都看不见、听不见他们。
医生给她一些白色的药丸,她吃下去就可以也看不见这些“家人们”,但万时几乎从来不吃。
她喜欢有人陪。
但此刻,本应该是她幻想出的“姐姐”,却在复眼男人身上留下了指痕。
难道在这个世界,“姐姐”不被看见、不被听见,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万时转了下眼睛,忽然笑了起来:“姐姐,帮我吧。”
“姐姐”害怕的抖起来:[我不想杀人。我不会杀人!]
片刻后。
二楼的昏睡的鼠头和龟壳被声音吵醒,他们听到楼下传来模糊的呼救声,喊道:“快来!她出事了,她好像要把自己呛死了!”
鼠头女人猛地一激灵,意识到能给全家带来荣华富贵的“大宝贝”出事,她和龟壳男人来不及穿鞋,狂奔到楼下。
她这时候才发现,锁着的小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只是房门还紧闭着,房间内继续传来了雌雄莫辩的呼救声,听起来不像复眼男人,但呼声急切:“快点过来,她吐在自己身上了!她要是死了,我们都要完蛋!”
鼠头女人立刻撞开了门。
走廊的光照入小房间,复眼男人坐在床上。
他两只手则高举着,胸膛脖颈上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鼠头疑惑的看过去,忽然一惊,浑身僵硬。
粘稠的液体不断从他脖颈的伤口处流淌出来,男人仰着头,两只硕大的复眼突出几乎掉出来,脸上凝固着困惑与惊恐,两只手却像是孩童般欢快挥舞起来。
他身后响起了愉快的说话声,说的是他们能听懂的帝国通用语:“当当当~欢迎来到木偶秀!我是你们的好朋友——”
男人脑袋滑落低垂,从他肩膀后露出白色卷发女人窄窄的脸。
她苍白的脸颊因为动作泛起一丝惹人怜爱的血色,举着男人两只手舞动着,紫色双瞳眯起来,笑道:“欢迎你们前来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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