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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嘴里嚼着糖，从师父房里出来，有点乐。
一转身，梯子底下那道纤细的身影让他顿住了脚步。
“云彩妹子，这么晚了，你……”他下意识收敛了脸上的松散。
“我找唐先生。”
“师父睡了。”黑瞎子下意识地挡了挡，不想让今日疲惫的师父再添劳碌。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师父随意地倚在门框上，“臭崽子，瞎替为师做什么决定？”
声音里带着惯常的、对徒弟的那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师父……”黑瞎子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让开。
唐舟缓步走下楼梯，停在云彩面前，目光在她苍白得过分的脸上停顿了一瞬，“云彩妹子，就在外面说吧。”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云彩的身影猛地一矮，膝盖就要磕上地面。
“我……”
那声“对不起”尚未成形，唐舟已经探出手，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彻底跪下去的动作。
“地上凉，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云彩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头却垂得更低，肩膀细微地颤抖着。
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她预想了斥责、冷漠、甚至更坏的结局，却唯独没有这第一时间伸来的手。
夜色浓稠如墨，哭声压抑破碎。
唐舟只是耐心地等着，那只手无声地传递着一种“我在这里，你可以慢慢来”的沉静力量。
好一会儿，云彩的哭声才渐渐低下去，变成断续的哽咽：
“他……刚才又……找了我……”
“我知道。”唐舟没有惊讶，还是那么的温柔。
“不，唐先生，你不知道，从踏入这个寨子起，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给了那个人，你们白天问了什么，去了哪里，特别是张小哥和唐先生你……”
她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轻得几乎听不见：“还害得胖老板……受了伤。”
“我也知道。”
“唐先生，你……”云彩猛地抬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颤巍巍的，眼中是无法置信的惊骇。
“我知道你的不得已，云彩。”
他微微倾身，目光与她垂落的视线持平，“那个人的手段，我比你清楚。他是用你的家人来牵制你，对吗？”
云彩嘴唇哆嗦着，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伪装，后怕和积压已久的愧疚决堤而出。
他又问：“现在，你来找我，是因为他给你的新命令，让你感到害怕了，对吗？”
“唐先生……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云彩呆呆地望向他，又低下了头。
“是的，他今天又找了我，这次……我只告诉他，你们就是在寨子附近转了转，他很不满意逼问我，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他、他说……”
云彩的抖得不成样子，“他说后天如果还拿不到有用的就、就杀，杀了我……”
“云彩，冷静，看着我。”
云彩抬起泪眼。
“你相信我么？”唐舟问。
云彩看着眼睛，那里只有一种让人想要依靠的沉稳。
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唐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听我说。你不会死。后天不会，大后天也不会。我向你保证，阿贵叔会平平安安，你也会。”
云彩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唐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给她：“所以，不必说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在做你必须要做的事，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给云彩一点消化这些话的时间。
“你把这一切告诉我们，已经很勇敢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云彩猛地摇头着，再也顾不得其他，将压在心头的恐惧和盘托出。
“不，我不勇敢，我怕死了……我怕他害阿爹，也怕你们……怕你们再也不信我，把我当坏人。”
黑瞎子不知从哪儿摸出根烟，叼在嘴上却没点燃，含糊不清地说：“丫头，想法太天真了，遇事别老想着自己扛，尤其这种脏事，你一个人扛不住，反而容易把自己和重要的人都搭进去。”
“会，这样吗？”云彩从未思考过这个角度。
唐舟轻轻叹了口气，想到原著，是这样的。
黑瞎子将那根没点燃的烟在指间捻了捻：“不然呢？你以为你一个人乖乖听话，那边就会守信用？
干这种事儿的人，最先灭口的往往就是那个‘乖乖听话’的。”
“那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很简单，”唐舟的语气甚至算得上轻松，“他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什么？”
云彩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旁边的黑瞎子都挑了一下眉，但没插话，等着师父的下文。
“只不过，他得到的所有消息，都将是我们想让他知道的。
云彩怔怔地看着他，消化着这番话里的含义。
“唐先生……你们，还愿意信我？”她几乎不敢确信。
“不是信你，是用你。”
黑瞎子插嘴，话说得直白，却反而让云彩更踏实了些。
“这活儿可不好干，你得演得跟真的一样，稍微露点马脚，咱们可都得玩完。”
“我不怕！”
云彩声音都里有了点力气，“只要能抓住他，能保护阿爹，我什么都不怕！”
唐舟赞许地点点头：“好，明天我安排，你需要做的，就是记住，然后找机会告诉他。”
他沉吟片刻，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环：“另外，想办法探听出他下一次联系你的时间和方式，或者他可能露面的地点。”
“我……我试试。”云彩用力点头，感觉自己僵硬冰冷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回暖。
“回去好好睡一觉。”
唐舟温和地说：“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吗？”
云彩用力点头，用手背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却怎么擦也擦不干，但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她对着唐舟和黑瞎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成两个字：“……谢谢。”
黑瞎子看着那身影消失，这才把烟叼回嘴上，摸出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师父，我怎么不知道后天有这个计划……”
唐舟看了他一眼：“为师行事，什么时候需要先向你报备了？”
“哎，师父您这话说的……”黑瞎子嘿嘿一笑，正要贫嘴，却被唐舟下一句话噎了回去。
“把烟掐了，空气里全是二手烟，你是巴不得为师早登极乐？”
“这就掐，这就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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