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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给咱说清楚！什么叫查到也得死？咱几时说过这话——？！”
陈洛直接一脸“陛下您就别装了”的了然神情，还带着点“我懂你”的体贴。
他当时居然给朱元璋分析了起来。
“陛下您看啊，这让臣查就对应两种情况嘛，其一就是臣查无实据。”说到这里陈洛笑的最开心，“那妥了，构陷宗亲，欺君罔上，按您刚才说的，两罪并罚，剥皮实草填稻草人，对吧？死路一条！稳赚不赔！”
你都死了！
你哪里来的稳赚不赔！
殿上所有古代人那隐忍的功夫，那可是差点就破了啊。
朱元璋也是一脸目瞪口呆。
但对于陈洛而言，这笔三千赚到了，下次一死那是直接赚了另外一个三千啊。
所以他顿了顿，换上一副陛下您这招更高明的敬佩表情，继续分析第二种情况。
“而第二种情况就不用多说了。”
“别！”朱元璋说实话也来了兴趣，马上抬手追问，“你快说说，咱倒要听听，你这脑子一天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一个人刚刚还力争为百姓讨说法，这会突然为了死……他好像就是很想死？
陈洛也是故意卖个关子，这一看朱元璋上当，那就干脆了一些。
“是！这第二种情况就算臣查到了，甚至说铁证如山，证明了靖江王殿下……呃，确实有点小小的放纵？那更不得了！”
陈洛当时就激动了起来，声音充满了一种他终于想通了的兴奋！
“陛下您就想想！这证据一摆出来，您这皇帝多尴尬？多没面子？那可是您亲侄孙！您之前是不知道吗？您是知道了又一直没动他，现在被臣一个小小给事中捅破了，这叫什么？这叫骑虎难下，覆水难收，打脸打得啪啪响啊！”
打脸是什么词？
不过意思确实让老朱听懂了。
陈洛此刻还凑近他这里几步，还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为何在奉天殿上压低声音，但那语气中多少带着，陛下我是真懂你的感觉。
“陛下呀，您就，您这要是不砍了臣，让臣活着到处说‘看，我查到了，陛下他才动手’，那您这帝王威严往哪搁？”
其他百官一瞬间懵了，你这是真奔着不活去的？！
“而且天下人会怎么看？哦，原来陛下也怕宗室，非得等个小官查出来才敢动刀？”陈洛说到这里，两手向旁边一摊，“那可不行！是绝对不行！臣为了陛下的面子，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那是必须死！”
“恩？”
“陛下千万别惊讶，臣不但得死，而且得死得轰轰烈烈，最好是查实证据呈上来的那一刻，陛下您就‘龙颜大怒’，斥责臣‘窥伺天家、妄议宗室’，然后‘咔嚓’！完美闭环！既处置了不肖子孙，又保全了皇家体面，还显得陛下您大义灭亲、绝不徇私！”
说到这里，陈洛一拍大腿，那是还补上了一句。
“对了，今天这这咆哮公堂的事必须说出去，你就让臣死得其所，死的就是死在该死的罪名上，臣是一点不怕死！”
不用说了哥！
杨胖子都此刻在队列中，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你那是不怕死？
你给我一种，你恨不得现在就血溅奉天殿的感觉啊！
“陛下，您是必须让臣死啊！臣这一死也是死得重于泰山了，对您来说是不单单是证明了贪腐不是口号，您想，臣是不是也为您的朱家子孙赔命了？也少了一个骂过您的不敬之臣是吧？而对臣来说……恩，说不定还能在史书上留一笔忠烈谏臣之名？”
陈洛那是逼着朱元璋到时候杀自己，那道理说的太清晰了，清晰到朱元璋都知道他是真想死了。
“陛下您就说，这是不是双赢？啊？陛下！你只要这样一做，史书上也会觉得您做的没问题，是臣他越界了，这样是显着您高！是实在的高！臣现在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洛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对着朱元璋深深一揖，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崇拜和“能为陛下背锅是我的荣幸”的满足笑容。
奉天殿里，完全是死一样的寂静。
那史官拿着笔，此刻都直哆嗦，你说这怎么记？
他说有一个官员骂皇帝，忠贞，然后皇帝感动了不杀他，还给他巡查口中所说的任务？
然后这官吏就一心求死？
求死也正常，这明显死谏官员的套路，关键你这没死呢，你为皇帝着想怎么杀你？
我是写还是不写？
我写进去，那后世的人能信？
这官吏是家里出事了，脑瓜子疯癫了吧？
这明显就是恨不得现在就被皇帝砍了啊！
“你……你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今日才这样？”
朱元璋张着嘴，最后是实在忍不住的问出这么一句，他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很有可能是家里父母双亡，或者什么青梅竹马死去，念及感想是意在追寻而去者？
所以他这句“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问得是情真意切，甚至还带着点难得的温和，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遭受巨大打击后行为失常的可怜后生。
他甚至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这小子是不是老父病故？发妻跟人跑了？或者……家宅被天雷劈了？
奉天殿里的气氛也诡异地多了一丝温情脉脉的关怀？
然而，陈洛的反应却像迎面浇来的一盆冰水，还是加了冰块的那种让朱元璋恨的牙痒痒。
只见陈洛猛地抬起头，那张刚才还慷慨激昂和视死如归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货真价实的疑惑，那种疑惑是如同听到太阳能从西边升起的感觉。
“啊？”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朱元璋问的就不是人话，“陛下您说啥？我家里出事？”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身上七品的青袍，一脸无辜加莫名其妙。
心里第一反应也想到现实的那对父母。
“臣家里是好得很啊！老爹能吃能睡，一顿三碗饭！老母精神矍铄，天天在麻将馆……不，天天在巷口跟人唠嗑！家里养的黄狗还刚下了一窝崽儿，个个活蹦乱跳！这会都合计给谁呢，陛下您要是……咳咳咳！”
陈洛突然反应过来了，这黄狗崽子朱元璋真要怎么办？
从现代给他求一个？
朱元璋已经脸都黑了！
陈洛却越说越起劲！
“而且臣媳妇儿啊，更不存在跟人跑……哦不对，臣就根本没娶！陛下您说的出事？这从何谈起？”
朱元璋：“……”
百官：“……”
他们内心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同情心也随即瞬间蒸发，只剩下一种我到底在期待什么的荒谬感。
陈洛看朱元璋不说话了，脸上的困惑更深了，他甚至上前一步，歪着脑袋，用那种在菜市场讨论今天萝卜贵不贵的语气，真诚地追问。
“陛下？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臣家里这情况……恩？很正常，还不够惨，达不到‘出事’的标准？”
“要不……臣现在立刻马上写信回家，让老爹摔断腿？或者让老母去跟人吵一架然后气病？再或者……把狗崽淹死两只？您看需要哪种程度的出事才比较符合您刚才那关怀备至的语气？臣保证配合！绝对配合！您要哪种事，臣就安排哪种出事！包您满意！”
陈洛说这话一点都不痛心，他说的也不是现实，他说的是刚刚系统为帮他圆谎，顺手制造了几个假人马甲的父母。
又不是真的。
再说，死不死都是在配合他来古代赚这三千块的，好买卖啊！
“噗——！”
这次是真有人忍不住笑了，这他娘的就不是人话。
好几个官吏都是喷笑出来，但又赶紧死死捂住嘴，憋得浑身乱颤。
朱元璋的脸也再次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彻底黑的不行！
他感觉自己突然的帝王关怀不仅被当成了驴肝肺，还被这混账东西当成了点菜谱！
而且什么混账，他才能说出为了讨好自己这个皇帝，爹妈摔断腿？
“你！朕……朕看你脑子才是真出事了！还病得不轻！”朱元璋说着此话，又猛地转向殿外，咆哮道：“滚——！！！”
朱元璋的咆哮声是突破天际，带着被彻底逼疯的绝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感。
这官吏疯疯癫癫的，可此前逼问他的话，那质问他朱元璋的话，又让老朱知道这官吏其实有水平。
而且刚刚不怕死的为他考虑脸面问题，甚至不惜让自己杀他，那种感觉又让老朱的帝王之心罕见的暖和了起来。
虽说……
真的是要气死个人了！
这家伙脑子没病，朱元璋都不信！
他咆哮还不够，猛地抄起龙椅前御龙案上最厚的那本《洪武大诰》，用尽毕生力气砸了过去！
“滚！你赶紧就给咱滚去桂林！是现在！是立刻！是马上！”他说话还不够，还起身指着陈洛大骂，“你再让咱听见你说一个字！就一个字！！咱就把你舌头拔了！做成风铃挂奉天殿门口！！！”
陈洛赶紧闪避飞来的大诰，也对着气得快冒烟的朱元璋深深一揖，笑容无比诚恳！
“臣遵旨！陛下保重龙体，千万别气坏了！臣这就去……呃，这是必须要说的，陛下拔舌头就没意思了。”
说完，他抱着大诰在朱元璋再次“快滚”的咆哮下，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
这一霎那。
朱元璋在陈洛走后就瘫在龙椅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望着空荡荡的殿门口，眼神都空洞了。
他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造的什么孽，这几天……这些官吏怎么各个不怕死，还都能说出道理？疯疯癫癫的？”
别问，朱元璋，你要是知道一下子赚三千对一个社畜的吸引力，你也跟爷一样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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