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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想法了。”拉维点点头道。
“哦?是什么?”潘迪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显露出兴趣,“马尔霍特拉送的嫁妆里倒是包含了一座在县郊的旧纺织厂厂房,但那里荒废已久,机器恐怕都生锈了,也没有有效的生产许可证。你要是指望那个,怕是不太现实,重启一个工厂需要投入的资金和精力太大了。”
拉维笑了笑,从容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心折叠好的淡黄色纸片,摊开放在了两人之间的矮桌上。
潘迪特抬眼,略带好奇地看去,但当看清楚纸片上清晰的字样和官方印戳后,顿时瞪大了眼眸,身体猛地从放松的后仰姿态变成前倾。
他迅速放下茶杯,几乎是抢一般将那张纸片抓起来,凑到眼前仔细察看。
当彻底确认这正是一张盖着阿杰梅尔县政府鲜红大印的“小型工坊经营许可证”时,潘迪特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这是怎么弄到的?我们不是刚得罪了那个警察局长和县长吗?他们怎么可能给你批这个?”
潘迪特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1991年许可证制度依旧森严的印度,想要合法开办一家企业,难度极大。
这样一张许可证,哪怕是婆罗门和刹帝利种姓的人想要办下来,通常也要跑上数月甚至数年手续,递交无数申请,打通层层关系,既费时间又费金钱。
但话刚问出口,潘迪特自己就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迟疑地猜测道:“莫非……是钱德拉·谢卡尔总理离开后,特地吩咐人给你特批的?”他想到了那位大人物对儿子的欣赏。
拉维闻言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父亲,人家总理怎么会过问这种小事。您想多了,这不是特批的。这是我十多天前,去县政府为难民申请救济粮那次,顺便办下来的。当时民政部门的负责人库马尔先生拒绝了拨粮的请求,我见他面露难色且有歉意,便退而求其次,以‘需要临时加工粗粮以更好地救济难民’为由,请他帮忙尽快申请一张小工坊的许可证。他大概是为了安抚我,也或许是看在婆罗门善举的份上,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没想到办得这么快。”
“原来如此……”
潘迪特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但眼眸里依然残留着惊讶的余韵。
所以,拉维其实在十多天前,去县政府碰运气讨要救济粮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布局,想好了婚后要如何处理这些难民的生计问题了吗?
这份深谋远虑和执行力,再次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震撼和欣慰。
“那现在有了厂房,也有了这张宝贵的许可证,你想好具体做什么了吗?”
消化完这个消息后,潘迪特继续好奇地追问。
“我打算先从简单的洗化用品开始,比如香皂。”拉维明确地回答,这是他综合当前市场、技术门槛和原料来源后做出的选择。
“洗化用品?香皂?”潘迪特的动作顿了顿,微微蹙眉,“这……竞争不小吧?联合利华的产品到处都是。”
他虽然住在乡下,但也知道那些大名鼎鼎的外国洋货。
“对,但正因为如此,才有机会。”拉维自信地点点头,进一步解释:“目前国内还没有真正成规模、有影响力的本土洗化品牌,巨大的市场需求远未被满足。而且……”他笑了笑,目光炯炯地看向父亲潘迪特,“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让我们快速打开局面,甚至收获意想不到的东西。”
“哦?说说看。”潘迪特饶有兴趣地放下茶杯,身体坐得更直了。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儿子一旦说“他有一个想法”的时候,往往就会有一些打破常规、却又能带来巨大收益的点子出现。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拉维并没有立刻阐述香皂本身有什么惊人之处或广阔前景,而是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引导式的笑容问道:
“父亲,您……有梦想吗?”
“额……”拉维这突如其来、充满现代感的一问,给潘迪特彻底干懵了。
他没搞懂这跳跃的思维是怎么回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搁在以往,他估计已经觉得儿子又开始不着调,准备训斥了,但现在看着拉维那认真而深邃的眼神,他竟一时语塞,只能含糊道:
“梦想?侍奉神明,守护家族神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好在拉维没有让他继续难堪,很快微笑着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鼓励:
“除了职责呢?您个人,或者说,为我们夏尔马家族,有没有想过,往更高处,再升一升?”
拉维的话,让潘迪特微微蹙眉。
往上升一升?往哪升?他们这是世袭的家族神庙,主祭之位父死子继,再往上升难不成去天上伺候毗湿奴大神?
但他脑子里微光一闪,忽然捕捉到儿子话里的深意,一个最近几年偶尔浮现却自觉遥不可及的念头闪过脑海。
“你的意思是……拉贾斯坦邦神庙管理委员会?”
潘迪特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试探。
拉维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我最近听闻,巴尔拉姆家的克里希纳之所以处心积虑地想要夺走我们家神庙的主祭权,很可能就是为了委员席位。”
“以克里希纳这家伙的人品和能力,都有机会觊觎委员之位,”拉维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父亲,您无论是学识、品行还是在信徒中的声望,哪一点不如他?您为什么不行?”
“……”
潘迪特一时沉默,心情复杂。他本能地想反驳,想说我们家拿什么和巴尔拉姆家比?
人家可是坐拥上千亩甘蔗田、财大气粗的富裕地主,而我们家之前差点连四万卢比的债务都还不起,差点丢了神庙。
但拉维的话又巧妙地绕开了财富对比,只谈“人品和能力”,他难道能说自己的人品和能力不如克里希纳?开什么玩笑!在神明面前,他自问一生虔敬,恪守教规,对信徒也算尽心;而克里希纳不过是个钻营功利的家伙。
于是,潘迪特只能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激荡和一丝被儿子点燃的、久违的野心,将话题拉回现实:
“咳,别卖关子了,直接说你的想法。这和你想做香皂又有什么关系?”他指了指桌上那张许可证。
拉维轻轻一笑,知道父亲已经意动,便不再绕弯子,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父亲,我打算做一款融合我们印度本土阿育吠陀传统的药效香皂。配方里会大量使用您熟悉的珍贵材料,比如具有清洁和消炎作用的姜黄、神圣且芳香的檀香粉、杀菌抑菌的楝树油、滋润皮肤的椰子油,或许还可以加入一些您知道的、具有特殊功效的草药提取物。”
阿育吠陀就是印度传统医学的名称,类似于“中医”。
“融合阿育吠陀元素的药效香皂?”潘迪特闻言,顿时来了更大的兴趣,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作为夏尔马家传承第六代主祭,他从小便跟随祖父、父亲,深入学习阿育吠陀医学,在草药辨识、配方和疗愈方面,有着极深的造诣和实践经验,这也是为什么夏尔马家在巴塞尔镇及周边地区地位如此稳固崇高的原因之一——因为潘迪特拿供奉归拿供奉,但谁家有人生病或受伤,他是真能开出方子、缓解痛苦甚至治好病的。附近很多低种姓家庭都曾受惠于他的医术。
“对!”拉维看到父亲的反应,知道找对了方向,继续阐述:“目前占据我们印度市场的洗化产品,基本上都被外来的联合利华公司垄断。虽然联合利华的肥皂效果不错,但价格昂贵,而且完全没有我们印度的文化印记和传统智慧。它的配方是冰冷的工业化学,而我们的配方,是传承千年的生命之学。”
“所以你是想开发一款更便宜,更有我们印度特色的香皂啊。”
潘迪特点点头,对拉维的想法颇为赞同。
在拉贾斯坦邦,其实香皂的普及率极低。
原因有很多,但主要的就两点。
第一,太贵了。
目前印度人平均月薪是500—600卢比,也就相当于30美元。一块联合利华的肥皂差不多是20卢比,都快接近乡下人一天的收入了。这还是正经劳工一天的收入,要是农民的话,那更买不起。
第二,像巴塞尔镇这样的小镇,根本就没有销售点,毕竟这年头想开个商店也是需要许可证的。许多农民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小镇,让他们去县城甚至斋普尔特地去买一块联合利华的香皂,可能吗?
所以在拉贾斯坦邦的乡下,或者说印度绝大多数地方的乡下,都是没有普及香皂的。
也就后面印度经济自由化改革后,各种商店、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工商业蓬勃发展,人均收入不断提高,印度人才慢慢生活水平提高,大部分家庭用得起,也买的着香皂了。
而在现在,还有半年左右才开启经济自由化浪潮的印度,大部分穷人家庭,都在使用传统的清洁方式——用皂角粉与印度楝树叶制成糊状来去污和驱虫。
当然了,还有一些更穷的达利特,干脆就用木炭清洁衣物和身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产香皂,做印度的下沉市场,确实还是很有前途的。
“可是,你怎么把生产出来的香皂卖掉呢?”
潘迪特皱眉问道。
这个时候,印度很多乡下是没有商店的,就算有,拉维也很难将货稳定供应到这些地方。
“我并没有说要卖啊。”拉维笑道。
“不卖?”潘迪特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对,我打算送,以神庙,以毗湿奴神的名义,送!”
拉维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淡定道。
潘迪特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脑子里刚才拉维说的话,一下子全都串联在一起了,他身躯一震,坐直了身子。
他好像,隐约明白了,拉维的“想法”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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