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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1949:火红年代的县委书记 > 第 484章 32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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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矽肺病的恐怖,知道这些粉尘正在缓慢地侵蚀着每一个矿工的肺叶。

    但在51年,在“多出煤、出好煤”压倒一切的口号下,在连吃饱饭都是满足的年代,“职业病预防”是一个太过遥远和奢侈的概念。

    他能做什么?立刻高声疾呼,要求停产配备防护?这不现实,甚至可能被当作破坏生产的借口。

    这是时代认知的局限性,是社会初立,物资匮乏,朝鲜战场等等因素,更别说棉质物品,那是战略物资……

    洗漱后,他被引到矿部小食堂的一个单间。

    桌上已摆好早饭:两个白面馒头,一个水煮鸡蛋,一碟淋了香油的咸菜,还有一碗小米粥。

    这已是难得的“细粮”待遇,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陈朝阳拿起一个馒头,口感暄软,与他刚才来时路上看到,工棚区家属们手里那杂粮饼子,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鸡蛋和咸菜的味道很好,却让他感到喉头有些发堵。

    用完餐后,便是今天工作的开始,他穿着矿上准备、略显宽大的崭新工装和胶靴,头上戴着柳条帽,矿灯的光柱在晨雾中划出清晰轨迹。

    高城和王小川以及另外两名精干警卫同样一身矿工打扮,紧随其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他们的存在,让这支本应普通的下井队伍,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马保华和孙福山早已在井口等候,同样身着工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对井下工作的重视表情。

    几位分管生产和安全的副矿长、技术员也跟在后面,阵容齐整。

    “陈厅长,井下条件差,不比地面,您千万注意安全,跟紧我们。”马保华上前一步,语气关切,亲自递过一个崭新的棉纱口罩。

    在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针对他这位“领导”的特供品。

    他接过口罩,目光却扫向井口那些正在等待下井的工人同志们,他们大多只是用一块脏兮兮的毛巾或破布围住口鼻,甚至有人直接裸露着脸庞。连最基本的防护都如此匮乏。

    陈朝阳接过口罩,笑了笑:“放心吧,保华同志。既来之,则安之,今天就是来当一天学生,向一线的工人同志们学习。”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那个小笔记本,指尖触到粗糙的封皮时,却停顿了一下。

    这个动作原本是要记录“强制配备棉纱口罩”的。

    但此刻,在亲眼看到工人们连最基本的布片都难以保障的现实后,这个念头突然显得如此苍白。

    在这里工人同志们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煤灰。

    如果连一块干净的布都如此珍贵,那所谓的“强制配备”又从何谈起?

    陈朝阳的手指从口袋上移开,转握紧了矿灯的握把。

    在这个连吃饱饭都还成问题的年代,要求标准化的劳保用品确仍需要努力。

    但这不意味着无所作为。

    他的目光落在巷道壁上挂着的几件破旧工服上,那些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至少是完整的。

    也许,第一步不是要求配备什么,而是先让工人们有条件保持最基本的清洁。

    比如,在井口设一个简单的清洗处,让工人升井后能洗把脸;

    或者定期发放一些肥皂,让那些蒙嘴的布片能够洗净再用。

    这些看似微小的改善,或许比一纸空文的“强制规定”更实际,也更迫切。

    就在这时,王小川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低声请示道:“首长,罐笼检查还要一会儿。

    我趁这个空档,去周边转转,熟悉一下地形和环境?” 作为警卫负责人,这个请求合情合理。

    陈朝阳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目光依旧望着工棚区方向,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这是一个无声的指令,包含了远超“熟悉地形”的深意。

    王小川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对高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加强警戒,然后便迈开步子,看似漫无目的却又方向明确地朝着与工棚区相邻的矿车轨道和材料堆放场走去。

    他的身影很快融入矿区清晨忙碌而灰暗的背景中。

    很快入矿前的一系列检查工作准备完毕,

    矿灯的光柱向前延伸,照亮了巷道深处更浓重的黑暗。

    也照见了这条通往地底的道路上,隐藏着的不仅是煤炭,还有那些被长久忽视的基本尊严。

    而改变,必须从最朴实、最力所能及的地方开始。

    众人登上罐笼,罐笼缓缓下沉,钢铁摩擦缆绳的声音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光线迅速变暗,最终只剩下头顶一小方逐渐远去的亮光和矿灯晃动的光斑。

    失重感夹杂着井筒深处混杂着煤尘、潮湿和隐约瓦斯气味的冷风,给人一种沉入地底世界的压迫感。

    马保华在一旁介绍着井深、煤层厚度等基本情况,语气平稳,带着一种汇报工作时的熟练口吻:

    “陈厅长,我们大兴煤矿现在主要开采的是夏桥系的第七层煤,平均厚度在1米8到2米2之间,算是中厚煤层,煤质以肥煤为主,发热量还是不错的。”

    他指了指幽深的井筒,继续说道:

    “这个主井啊,是民国时期打的基业,当初的设计深度是220米。

    后来为了满足国家增产的要求,咱们接收后又进行了两次延深改造,现在的实际深度已经到了320米。”

    他适时加重语气,带着诉苦意味:

    “陈厅长,不瞒您说,到了这个深度,就算是碰到深部开采的坎儿了。

    地压明显增大,巷道维护起来特别吃力,有些地方的煤质也开始变酥,顶板管理是头号难题。

    再往下,成本和风险可就呈倍往上翻了,以矿上现有的家底儿,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目前的开采水平,主要就集中在负200米到负250米这一段。

    再往下的区域,开拓进度慢,通风线路长,瓦斯涌出量也比浅部大,生产组织和安全压力都非常大………”

    孙福山则沉默地站在角落,镜片后的目光难以捉摸。

    陈朝阳听的认真,马保华语气平稳地介绍着井深、煤层厚度,这些具体的数据,激起的并非简单的鄙夷,而是一圈圈复杂、深沉的涟漪。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倾听的神色,但内心已然展开了一场冷静至极的评估。

    “320米……”这个数字首先带来的是专业层面的凝重。

    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技术条件有限的年代,开采如此深度的煤层意味着什么。

    这几乎是顶着天花板在作业。

    地压、瓦斯、高温、涌水……每向下延伸一米,风险和成本都是指数级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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