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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若现在掀桌子,他完全可以推出几个所谓的‘七星商会’奸商当替死鬼,
声称这是地方奸商勾结我方腐败分子的走私行为,与他本人、与平安北道委员会、甚至与朝鲜劳动党都毫无关系!
他最多承担一个‘失察’之责。
而我们呢?除了收获一个死敌和一堆烂摊子,还能得到什么?”
杜平的目光转向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的司令员,一字一句:
“司令员,同志们,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
是长津湖!
是那先头部队已经入朝,十五万正在穿着单衣扑向零下四十度冰原的九兵团将士!
他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失体温,我们在这里多争论一分钟,前线就可能多冻死一百个战士!
朴永哲的账要算,但不是现在,现在撕破脸,第一个断粮断援、被冻死在盖马高原上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兵!”
指挥所内死一般的寂静。
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挣扎着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
昏黄的煤油灯光将几位将领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坑道壁上,如同沉默的巨兽。
司令员的目光死死钉在桌上那几张照片上——那把掺沙带草的烂絮,那刺眼的“EXp 1946”,那伪造的印章。
他抓起那张掺沙棉絮的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惨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胸膛里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那是对背叛的愤怒,对战士可能因冻饿而死的锥心之痛!
他猛地转身,几步跨到巨大的朝鲜半岛地图前。
粗糙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从“江界”的位置狠狠划过,一路向东,越过狼林山脉的等高线,
最终重重地戳在“长津湖”那一片冰冷的蓝色区域,然后,他的手指没有停下,继续向东,带着一种决绝的杀意,死死按在了“兴南港”
——那是美军海上撤退的生命线,也是他心中为麦克阿瑟选定的最终坟墓!
“恨!老子恨不能现在就活剐了朴永哲这个王八蛋!剐了所有喝兵血的蛀虫!”
司令员的声音像受伤的猛虎低吼,压抑着滔天的怒火,眼中的血丝在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
他猛地转回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那目光里有愤怒,有憋屈,更有一种被残酷现实淬炼出的、冰一般的理智:
“但是!你们说得对——”
“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朴永哲这条躲在阴沟里的毒蛇!
是麦克阿瑟,是那些武装到牙齿、想把战火烧过鸭绿江的美帝国主义侵略者!”
“朴永哲的账,给老子记着,一笔一笔,刻在骨头上,总有一天,老子要连本带利,让他用血来还!”
“现在——” 他一把抓起钢笔,在早已铺好的电报纸上,如挥舞战刀,劈砍般写下三个力透纸背、杀气腾腾的条目:
一、人犯李德贵、李秀柱即押送志司军法处,不得延误!
二、王振山、孙有财及国内涉案人员,由中央联合调查组彻查严办!
三、朴永哲事,外交途径交涉,你部勿再深究!
笔锋在第三条的“勿再深究”四个字上微微一顿,墨迹几乎洇透纸背,透出书写者内心的巨大挣扎与不甘。
随即,笔锋再次提起,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在下方重重写下最后一行,也是最重要的一行命令:
“你部首要任务:确保现存冬装安全交付九兵团!不惜代价!!!”
最后四个感叹号,如同四颗带血的子弹,狠狠钉在纸上。
他掷下钢笔,墨点飞溅,抬起头,目光穿透坑道的昏暗,仿佛直接钉在了陈朝阳的身上:
“告诉陈朝阳——棉衣在,九兵团活!棉衣丢,或者再出半点纰漏…老子就亲自带着机枪督战队,上长津湖!”
余波无声
命令被参谋迅速拿走译发。坑道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死寂。
姜华死死盯着电报纸上那刺眼的“勿再深究”四个字,嘴唇哆嗦着,最终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化作一声低吼,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坑道土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土屑簌簌落下。
副司令默默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摔瘪了的搪瓷茶缸,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水,放在炭盆边。
他望着盆里彻底熄灭的灰烬,声音低沉得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安慰所有人:
“天冷…得先让战士们穿上衣服…活下来…活下来,才能报仇。”
就在这时,坑道深处,一盏挂在支架上的煤油灯,灯芯突然“噼啪”爆出一个微小的火花。
跳跃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桌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物证照片的特写:一个青霉素小瓶上,被剥离的新标签下,那行清晰的英文字母——“EXp 1946”。
那行数字,在爆裂的火花映照下,像一只来自地狱,冰冷而嘲弄的眼睛,
无声地注视着这间在怒火与理智、仇恨与大义之间艰难抉择的斗室,注视着这场尚未开始便已充满背叛与牺牲的酷寒之战。
江界仓库,风雪在隧道口呜咽了一夜。
陈朝阳几乎未眠,在临时指挥所守着电台,脚下炭盆的余烬早已冰冷。
仓库的指挥所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在顽强地跳动,将陈朝阳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摇晃,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
空气里弥漫着生石灰的碱味、未散尽的煤油烟味,以及一种沉重,几乎凝滞的疲惫。
陈朝阳坐在一张木椅上,微微低头,眼睛紧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七星商会密约、伪造印章、覆盖标签的过期药瓶、李德贵的私账本、周大勇等人的证词——所有证据都被油布仔细包裹着,像一捆捆沉默的炸药,等待引爆的指令。
炭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蚀着身体。
他的贴身警卫员胡卫东,无声地立在门边的阴影里。
这个从昌平就跟着陈朝阳、经历过定州炮火洗礼的年轻战士,此刻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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