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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血液从他被咬破的指尖渗出,每一笔划下,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肮脏的衣领。他似乎正在承受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凌迟,但那只沾血的手指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刚刚用最平静无波的语气,为他揭示了比瞬间死亡更加恐怖的归宿。
“笔画要清晰,结构不能错。”言今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他站在三步之外,身形挺拔,仿佛周围废墟的破败与他无关。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隼,紧紧盯着那根在死亡边缘颤抖的手指。“写下完整的禁忌词,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它能给你一个痛快,而不是让你在‘词解’的过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化为信息尘埃,哀嚎三天三夜再彻底消散。”
就在十分钟前,这个跪地的男人还试图用一把生锈的匕首抵住言今的后腰,贪婪与绝望让他铤而走险。而现在,他却在言今层层递进、精准如同心理手术般的语言诱导下,心神彻底失守,在极度的愤怒和恐惧中,亲口吐露了自身禁忌词的前半个音节——一个模糊的“g”音。
仅仅是半个音节的轻微触碰,禁忌的反噬便已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般降临。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细微裂纹,仿佛一件年代久远的瓷器,内在的结构正在被不可逆地瓦解,生命力如同指间沙般飞速流逝。他能感觉到“存在”本身正在崩坏。
“呃……光……是‘光’!”男人从牙缝里挤出最后的气力,终于完成了那个血字的最后一笔——一个扭曲而绝望的“光”字。写完这个字,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灵魂。
笔画落成的瞬间,他的动作彻底凝固,瞪大的双眼中所有的神采如同被吹熄的蜡烛般骤然熄灭。紧接着,更加诡异可怖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边缘,迅速化为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颗粒,无声无息地飘散开来。不到三秒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言今眼前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地上那一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和那个刺目的“光”字,证明着他曾经存在过。
这就是“词解”——触犯“词律”终极禁忌后,最为彻底的抹除。
言今静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滩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臭氧的空洞气息。他没有胜利的感觉,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如同常年行走于黑暗冰原的旅人。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蹲下身,仔细地擦掉匕首上可能留下的指纹或污渍,然后将其小心地收进特制的鞘中。接着,他捡起地上那半块原本属于自己、在争斗中掉落的压缩饼干,吹掉上面的灰尘,放回背包。
每一个动作都冷静、有序,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效率。这就是“词律”降临第九十三天后的生存常态。旧日的法律、道德、文明共识早已崩坏殆尽,如今主宰生死存亡的,是言语本身的语法。一词一句,皆可判生断死。
他背起略显空荡的背包,最后扫视了一眼这片废弃商场中庭的惨状,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向另一个较为隐蔽的出口走去。必须立刻离开,刚才的冲突虽然短暂,但“词解”时产生的微弱能量波动和可能的声音,很可能已经吸引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阳光透过商场顶棚巨大的破洞照射下来,在满是碎石和垃圾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言今的身影在光影间快速穿行,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他对这片区域很熟悉,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相对干净的水源,哪里可能还藏着未被发现的罐头食品。生存的本能已经刻进了他的每一个细胞。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商场后门,进入一条堆满废弃车辆的小巷时,一阵不同于寻常废墟嘈杂的骚动,从斜前方隐约传来。那是一个临时形成的、由幸存者们心照不宣建立的小型交易点,位于一个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
言今本能地停下脚步,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墙壁阴影里,警惕地望过去。他看到了推搡的人群,听到了激动的叫骂声。然后,一个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混乱,像一道利刃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我无法说谎!你这批药就是过期的!生产批号对应的时间早在‘词律’之前!你想用它们换别人救命的抗生素,这和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清亮、坚定,带着一种因事实被扭曲而产生的、毫不掩饰的愤怒。
整个喧闹的交易点,因这句石破天惊的话,骤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嘈杂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言今迈出的脚步,生生顿在了半空。他微微侧过头,目光锐利地越过残破的墙体,精准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卡其色户外装的女人,正被三个身材粗壮、面色不善的男人呈半圆形围在中间。她背脊挺得笔直,尽管处于劣势,脸上却没有丝毫寻常人该有的恐惧,只有一种维护真相的、近乎执拗的坚定。她的眼神清澈而锐利,像未经污染的水晶。
在这种谎言与欺诈已成为生存必备技能的时代,“无法说谎”?
言今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紧了几分。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是一个精神彻底失常的疯子,活不了多久;要么,她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一个会吸引无数麻烦、也可能带来巨大变数的漩涡中心。
而麻烦,往往意味着危险,但也可能隐藏着打破僵局的契机。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像一尊融于阴影的石像,冷静地观察着局势的进一步发展。他看到那个被揭穿的摊主,脸上先是闪过惊慌,随即变成了恼羞成怒的狰狞。他看到摊主的同伙们开始不动声色地挤压那女人的空间,手摸向了藏在身后的棍棒。
女人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但她并没有退缩,反而提高了音量,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怎么?被我说中了真相,就想动手吗?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这批药会害死人的事实!”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滴水,让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言今的手指无声地触碰到了腰间的匕首柄。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他在快速权衡——介入,意味着将自己暴露在未知的风险中;不介入,这个罕见的“无法说谎者”可能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在摊主狞笑着扬起手中棍棒的瞬间,言今动了。他没有像蛮牛一样冲进去,而是像一道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交易点的边缘,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站定,然后用一种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的、带着某种奇特安抚力量的语调开口:
“她说的是真的。”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包括那个女人的,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面容冷静得过分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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