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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暖巷口时，高骑已经把超市的里里外外摸得熟门熟路。他学会了用扫码枪，能准确报出每种蔬菜的进价，甚至能记住常来的大爷大妈爱买的打折鸡蛋——这些以前他想都没想过的事，如今做起来竟格外顺手。
“高骑，给我称两斤苹果，要脆的！”张大妈提着布兜走进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孩子，现在越来越会做生意了，比周强那粗心鬼细心多喽。”
高骑拿起苹果，放在电子秤上，声音比刚来时洪亮了不少：“大妈您放心，这都是今早刚进的，保证脆甜。”他把称好的苹果装进袋子，又多放了一个小的，“您常来照顾，送您一个尝尝鲜。”
张大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声道谢。周强从里屋出来，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扬了起来：“行啊，现在都会拉回头客了。”
高骑挠了挠头，脸上有点红。这半年来，周强把超市的大半事都交给了他，自己则忙着跑批发市场。两人不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反而多了些家人间的默契——周强会提醒他按时吃饭，高骑会在周强晚归时留一盏灯，热着饭菜。
超市的生意渐渐好起来，高骑把每月的工资分成三份：一份寄给老家的娘，一份存起来，剩下的留作生活费。他给娘换了新的降压药，每次打电话，娘的咳嗽声都少了些，还总在电话里念叨：“骑骑，你要是有空，就回趟家，娘给你做你爱吃的红薯粥。”
“快了娘，等忙完这阵，我就回去看你。”高骑每次都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再攒点钱，就把娘接到城里来，让她不用再守着老家的破房子。
这天傍晚，高骑正在整理货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麻烦给我拿一瓶酱油。”
他抬头，愣了一下——是闫。她比半年前胖了点，穿着得体的连衣裙，头发烫成了卷发，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看样子是一家三口。
闫也认出了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笑了笑：“高骑，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高骑定了定神，从货架上拿下酱油，递过去，“还是以前你常买的这个牌子。”
“谢谢。”闫接过酱油，眼神扫过超市，又看了看高骑，“你……现在在这儿上班？”
“嗯，跟我姐夫一起看店。”高骑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恨，也没有波澜——那些歇斯底里的争吵、用刀威胁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挺好的，比在工地上搬砖安稳。”闫笑了笑，身边的男人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问：“认识？”
“以前的朋友。”闫随口应着，付了钱，又看了高骑一眼，“那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聊。”
“好。”高骑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走出超市，男人把酱油放进车里，又贴心地给闫拉开车门，小女孩抱着闫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周强从里屋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高骑笑了笑，继续整理货架，“都过去了。”
他是真的放下了。以前他总觉得，闫的离开是因为他穷，是因为他没本事，可现在他明白，两个人走不到一起，从来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心不在一起。他现在虽然还是不算富裕，可心里踏实，有奔头，这就够了。
夏天的时候，高骑把娘接到了城里。娘刚到那天，看着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又看了看穿着干净衣服的高骑，眼圈一下子红了：“骑骑，你现在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高骑扶着娘，心里暖暖的。他给娘买了新衣服，带她去医院做了体检，虽然花了不少钱，可他一点都不心疼——以前他没能力让娘过上好日子，现在他能了。
娘在超市帮着看店，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门口择菜，跟来买东西的大爷大妈聊天，很快就和邻居们熟络起来。有一次，张大妈跟娘说：“你家高骑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细心又实诚，以后肯定能找个好媳妇。”
娘笑得合不拢嘴，偷偷跟高骑说：“骑骑，娘也不催你，等你遇到喜欢的，娘帮你把关。”
高骑笑着点头，心里却没怎么想找媳妇的事。他现在每天忙着看店，照顾娘，偶尔和周强喝两杯小酒，日子过得充实又安稳。他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能让身边的人过得好，能让自己活得踏实，才是最重要的。
秋天的时候，超市隔壁开了一家小面馆，老板是个叫李娟的姑娘，人很勤快，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熬汤。高骑常去她店里吃早餐，一来二去，就熟了。李娟知道他的事，没觉得他穷，也没觉得他没本事，反而觉得他实诚、孝顺。
有一次，高骑的娘感冒了，李娟特意熬了姜汤，送到超市里，还帮着看了一下午店。娘拉着李娟的手，越看越喜欢，偷偷跟高骑说：“娟姑娘这孩子，不错，你可得把握机会。”
高骑看着李娟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暖烘烘的。他想起以前那个用刀威胁闫的自己，想起那个在江边绝望的自己，突然觉得，生活真的很奇妙——它会把你逼到穷途末路，却又会在你以为没希望的时候，给你一束微光。
冬天来临的时候，高骑和李娟确定了关系。他们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只是在一个下雪的傍晚，高骑送李娟回面馆，李娟突然说：“高骑，以后你要是想吃面，我天天给你做。”
高骑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子，笑了：“好，那我以后天天来吃。”
雪下得不大，轻轻落在两人身上。高骑牵着李娟的手，走在巷口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却不再是以前那样孤单。他想起《穷途》这个名字，或许以前的日子是穷途，可现在，他的路，正朝着满是烟火的方向，慢慢延伸。
春节的时候，高骑带着娘和李娟回了老家。老家的房子重新翻修了，院子里种上了娘喜欢的月季花。大年初一那天，他给高跃的坟上了香，把超市的照片烧给她看：“姐，我现在过得很好，娘也很好，你放心吧。”
风轻轻吹过，纸钱的灰烬飘在空中，像在回应他的话。高骑站在坟前，心里很平静——他终于和过去和解了，也终于明白了，所谓穷途，从来不是终点，只要不放弃，总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回去的路上，李娟牵着他的手，笑着说：“以后每年春节，我们都回来看看。”
“好。”高骑点头，看着身边的娘和李娟，心里充满了希望。
车窗外的风景往后退，阳光洒在脸上，很暖。高骑知道，他的人生，再也不是《穷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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