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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推开孙伟,开口呵斥:“胡闹!”
“父,父亲,您……”孙伟被这么一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老夫无碍,只是国家蒙难,心中郁积久深,以至头脑发昏而已,退下吧!”说着,对仔细打量自己的郭重摆摆手。
孙傅虽然在大事上优柔寡断,偶尔还有些罕见的愚蠢,可该有的城府还是有的。
否则也混不到太傅这个级别了。
奸细在身边,而他自己又有了如此奇遇,自然不会蠢到告诉所有人。
而且脑海中的记忆他还没有捋清楚。
比如,太子殿下在密道之中自戕,自己联络吴革,让其秘密于密道外迎接。
这些无不说明,就在今天,太子要出逃!
不过这些事情,他还需要去验证!
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这些就发生在今天,而不出意外,下午金人就会让他交出官员和皇室名单,自己也会进宫。
他也发现,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并不完整,缺少自己跟太子之间达成的约定。
而且自己怎么会同意太子出逃?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才会行此险事,看来老夫必须要进宫一趟……”
“相公,宫里的天使说,太子殿下有请,邀您一起共商官家从青城下达的圣旨。”郭重却是没有离开,而是躬身禀告。
太子有请?
共商官家的圣旨?
孙傅心头一紧,想到了自己的猜测,殿下果然是有所谋划!
“备轿,老夫更衣后,这就入宫!”说完,孙傅示意儿子孙伟去拿官袍。
换好官袍,坐上轿子,朝皇宫而去。
破庙古刹,荒草枯树,背着太阳的青山脚下,积雪都尚未完全化开,一座座营帐间,巡逻的军卒一队队来回穿梭。
古刹一角。
赵构端坐在干草垛上,简单吃了点干粮,然后撇头看向破壁外阴沉的天。
脑海中思绪飘荡,回到了靖康二年正月末,河北大名府军帐的那一天。
寒风卷雪扑打帐帘,烛火摇曳映着宗泽血丝密布的眼,汪伯彦攥紧南撤文书。
二人声嘶力竭,争的面红耳赤。
“嘭!”
宗泽狠狠一拳砸在桌上,虎目盯着汪伯彦,声嘶力竭道:“澶渊!直取澶渊!”
“垒进三十里便是汴梁!”
“你我身后是百万父老待屠的汴京城!此刻不战,大宋脊梁尽断!!!”
面对宗泽择人而噬的虎目,汪伯彦同样据理力争,脸红脖子粗:“愚蠢!”
“二圣已陷敌手,你去送死,还要搭上康王吗?!听着,保康王即保宋祚!”
“南撤刻不容缓!”
“脊梁尽断,亡的是天下人心!”宗泽双手狠砸桌面,嘶吼:“大军直趋澶渊,修筑营垒,建立防线据点,可解京城之围!”
“快速控制澶渊,扼守黄河北岸咽喉,可直接切断金军南下增援或北撤的通道。”
“每推进一段距离,便修筑坚固工事,如此可避免孤军深入,被金军骑兵截击。”
“我军将逼近汴京外围,建立防线,可迫使金军分兵应对!如此,便可缓解汴京守军压力,甚至将其反包围!”
汪伯彦拂袖冷笑:“万一呢?若康王也身陷囹圄,大宋又当如何?你敢赌吗!”
听到这话,宗泽顿时沉默。
见宗泽沉默,汪伯彦继续道:“康王在,大宋便在!你想让赵氏绝嗣吗?!”
听到这话,宗泽不再言语,转身看向背对着自己二人的赵构,道:“大王,今日弃汴京,他日必亡天下人心!”
(注:宋时,亲王不能称殿下,殿下是皇太子的专属,亲王称某某大王。)
“大宋可以死社稷,不可跪而生!”
“臣请求康王大王,准许臣营救汴京!”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赵康眼底闪过挣扎之色,而后转身,开口:
“宗帅,二圣蒙尘,金虏欲绝赵氏宗庙,本王亦痛彻五内,”说话间,赵构语气一顿,道:“孤若殉国,谁复社稷?”
听到这话,汪伯彦眼底有笑意浮现,看向宗泽的目光中,满是得意之色。
而宗泽也听出了赵构语气中的意思,眼神渐渐变得黯然。
“然,汴京亦不可弃,这天下人心更不能失,”说着,赵构大袖一甩,“传令,宗泽率所部北进,汪卿总万军护驾……移师东平!”
这番话,并未让宗泽开心。
他如何听不出康王的意思,他所率部众,仅仅只有几千人,让汪伯彦率万军护驾南下,这明摆着就是把自己支开。
同时只是做出一个康王没有放弃百姓,不失天下人心的样子罢了。
思绪收回,宗泽失望的目光,至今深深刺痛着赵构的心。
“本王,做错了吗……”从庙门口进来的汪伯彦、黄潜善、耿南仲等人正好听到这话,彼此对视一眼,最终汪伯彦上前开口:
“大王,二圣陷入贼手,汴京陷落,保住您就是保住大宋国祚!您不可以有半点闪失,否则赵宋江山,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
“对,本王不能有任何闪失,本王是为了大宋江山,不能因为宗泽一句话就冒险……”
给自己找到合理的不援救汴京的借口后,赵构心底好受多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若是采用宗泽的建议,率领全部大军驰援,或许真可能成功。
可他不敢,他害怕!
“诸卿找本王所为何事?”赵构起身看向汪伯彦等人。
“康王容禀!汴京噩耗已明,二圣身陷囹圄,宗庙倾危,金人铁蹄踏破宫阙!”汪伯彦神色肃穆,退后一步,跪在地上开口:
“太子虽在围城,然六军无主、万民惶惶,非有雄主继统不可挽此天倾!”
听到这话,赵构眼皮狠狠一跳。
他意识到这些人要干什么了!
黄潜善直接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太子深陷危城音讯隔绝,唯大王乃官家亲嗣,掌天下兵马大元帅印,此乃天命所归!”
“大王南下后,当即帝位,以安军民之心!臣等,愿奉大王为正统!”
一旁的耿南仲更是拿出了龙袍,恭敬奉上。
继承正统!
赵构心头狠狠一跳,看着那折叠整齐的黄袍,喉结不由滚动,眼神开始飘忽。
“不行!”突然,清醒过来的赵构狠狠摇头,呵斥道:“太子尚在,本王岂能自立?尔等莫非是要陷本王于不忠不孝不义?”
说话间,直接转身,背对汪伯彦等人,厉声道:“此事休要再提!”
看到这一幕,汪伯彦在耿南仲的注视下,直接拿着龙袍,起身披在了赵构身上。
“还请陛下挽天倾!”
“放肆,汪伯彦,你怎敢……”一旁的黄潜善、耿南仲二人,不管赵构的“挣扎”,直接拉着将其摁在草垛上。
“你们放肆,你们这是在陷害本王,你们,你们怎敢……”赵构坐在草垛上,嘴里喝骂着,挣扎越来越小,嘴角越来越翘。
“臣等,请陛下挽天倾!”
汪伯彦等人跪在地上,恭敬叩首。
“你,你们……”见此一幕,赵构指着众人,半晌后无奈一甩大袖,叹道:
“你们这是要陷朕于不义啊!”只是嘴角却是彻底裂开,脸上笑意再也绷不住。
赵谌自然不知道赵构这货已经秘密称帝,此时他正计划着第二次出逃汴京。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心里装着事的孙傅也没去纠结上座的赵谌仪态问题。
况且此刻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张迪身上,那神秘的提示,正明晃晃的写着。
【张迪,东宫都知,叛奴。】
此刻的孙傅,早已经适应了自己这突然觉醒的能力,至于张迪是叛徒更是丝毫不惊讶。
他心里也清楚,皇宫早就被金人控制了,对张迪这位东宫都知,太子近侍现在的成分,可谓是早就心知肚明。
“太傅,孤能信任你吗?”赵谌放下茶盏,抬头看向孙傅。
因为没有这一段记忆,因此孙傅的表现,倒是跟上一世并无二致。
挺了挺腰背,孙傅面容从舒缓变的严肃紧绷,语气坚定而庄严。
“臣是太傅,殿下自当信任!”
莫非这十岁的娃儿,真有什么打算……立在一侧的张迪闻言,下意识看向赵谌。
赵谌则是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对张迪招了招手。
相比于上一世第一次杀人前的紧张,这一次,他在心态上早已不同。
有的只是对一击必杀的肯定!
“过来帮孤裁纸。”
没有任何意外,在张迪走近的瞬间,赵谌突然暴起,裁纸刀又狠又准的捅入其脖颈。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
下方,还在等着太子殿下指示的孙傅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手在张迪身上擦了擦后,赵谌将其推开,然后不紧不慢的来到孙傅跟前。
“太傅莫慌,张迪已被金人收买,此等贼奴,死不足惜!”
“太傅,孤要你立刻出城,联络吴革,让他在景龙门外的水闸口处接应,孤今夜就要逃出汴京城,只有如此才能拯救大宋!”
“轰!”
通了,全都通了!
这一刻,孙傅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紧跟着,全都想明白了!
自己为何要联络吴革?
太子又为何会在密道自戕?
自己没猜错,太子就是要逃!
只是这一刻,孙傅又开始犹豫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太子逃亡失败了,而自己也被范琼的人监视了。
太子就算能从密道顺利逃出汴京城,之后又岂能顺利逃出金人的追捕?若是留在城中,与金人据理力争,或许尚有一线之机。
这个怂蛋……赵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孙傅这是又有不同想法了,当即也不废话,立刻道:“太傅可曾听闻,举头三尺有神明?”
什么?!
若是平时,在经历过“六甲神兵”门事件的孙傅,定然不会再信这种鬼话。
可现在,刚觉醒怪诞,可以看到种种不可思议的孙傅,早已经将这一切,认作是上天示警,太祖在天有灵,让他拯救大宋于水火。
对这句话,可谓极度敏感!
见孙傅神色微动,赵谌自然知道,自己让其继承记忆的作用奏效了,当即道:
“太祖昨夜托梦于孤,告知范琼六日后,将掌控宫禁,孤若是再不逃,大宋江山就再也没有了机会,太祖还告诉孤……”
“太傅是孤唯一可以信任之人!”
“轰!”
这一下,孙傅大脑又是一声轰鸣,老眼瞪的如铜铃一般大,嘴里更是抽着气。
果然是太祖显灵!
想及自身遭遇的种种,孙傅深吸一口气,心中犹豫在此刻荡然无存。
孙傅肃容道:“殿下请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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