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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夫人歪坐在罗汉榻上,陆婉儿、陆溪儿、谢珍等几个小辈围在跟前说笑。
陆老夫人见了戴缨,招手让她上前。
“行当都安置了?”
“回老夫人的话,都安置好了。”
陆老夫人“嗯”了一声:“你且安心住下,府里的下人若是不听使唤,直言道出,千万别不声不响。”
那日在青山寺,这丫头一番言辞恳切,说她出身商贾,怕阻谢家小郎前程,又说甘愿解除婚契。
她是不信的,在陆老夫人心里,必是谢家想同自家结亲,为了娶婉儿那丫头,让戴缨不得不自行退亲。
变相来说,他们家毁了她的一门好姻缘,这让陆老夫人不免起了怜意。
陆婉儿是她身边长大的,是自家人,也就只能委屈戴缨了。
“劳老夫人挂心,缨娘不是那不响的人,就怕日后老夫人嫌缨娘话太密。”戴缨趣说道。
陆老夫人乐呵笑出声:“那可好,我正嫌屋中太静,你常常过来陪我说话。”
戴缨哪有不应的,她日后的倚仗就是这位,只要她不嫌烦,她巴不得一整日候在她跟前。
正说着,陆婉儿凑了来,伏到老夫人另一侧:“祖母怎么不让婉儿常来?戴姐姐才来一日,您这心就偏了。”
陆老夫人气打了她一下,说道:“你好顽闹的性儿,我叫你来,你嘴上应着,心里未必肯,常常府里寻不着影,要是指着你这丫头,我这眼睛只怕要望穿。”
陆婉儿腻在陆老夫人身侧,乖巧地说了一句:“这是祖母疼孙儿。”
戴缨看在眼里,暗忖,陆婉儿当真好命,本是穷苦人家的孤女,后被陆家大爷收养,金银窝里娇养到大。
正说着,丫鬟们手执木托子,鱼贯而入,将菜摆放上桌。
石榴扶老夫人坐于上首,其他人依序入座。
这一桌子菜馔如何精琢细脍、如何丰盛自不必说。
高汤灵菇片、蟹粉豆腐、香煎小羊排、虫草花炖鸽蛋、雕蒸鲥鱼……以及各类时蔬和细粥。
陆婉儿和陆溪儿每日见惯了这些,戴缨也还好,自家的衣食住行亦是豪奢,唯独谢珍看呆了眼,尽管她已努力克制。
陆老夫人身侧有石榴布菜,戴缨等人身边也有各自的丫鬟布让。饭间无人言语,安静得只有光影晃动和碗碟磕碰的轻响。
饭毕,陆婉儿携着谢珍退去,陆溪儿坐了会儿也退下了,只有戴缨陪坐在陆老夫人身侧,讲些趣事。
这些趣事有些是从平谷家中的下人们那里听来的,有些是她现编的,她脑子活泛,不管老夫人说什么,总能应上。
“那苏家世代绣工,其中一幅锦绣河山的绣画乃是祖传,选作贡品,谁知苏家有一恶奴,平日偷奸耍滑惯了的,被主人家罚了月银,记恨在心,趁着无人之时将绣画戳了个大洞。”
戴缨一面说着,一面将温下来的茶递到陆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认真听着,问道:“哟!这可坏事,那等奴才不该留着,早早拖出去卖了。”
戴缨点头道:“谁说不是。”
“后来呢?”老夫人又道,“贡品损坏乃杀头大罪。”
此时屋中的丫头们也围了过来,好奇故事会如何发展。
戴缨正待开口,陆老夫人的陪房周嬷嬷走到跟前,笑说道:“老夫人,阿郎来了,在外候着呢。”
戴缨听罢,赶紧起身,不知要回避还是要怎样。
“无事,你坐下,他长你一辈,日后在府里难免会碰到,现在见个礼也好。”陆老夫人说道。
戴缨想了想也是,待谢容娶了顾婉儿,陆铭章便是谢容的岳父,论起来也是她的长辈,于是重新坐下。
丫鬟将门帘揭起,陆铭章走了进来。只见其一身大袖紫色公服,袍摆及足,腰系白玉,悬着鱼袋。
陆铭章走上前向陆老夫人行礼:“儿子来看看母亲。”
“你公务繁忙,回来连衣也未更便来看我,难为你的孝心,坐下罢。”陆母说道。
陆铭章应是,依言坐于陆母左手边的位置。
此时屋中奴仆躬身向陆铭章行礼,看茶,再退到一边,垂手侍立。
“缨丫头,过来见礼。”陆老夫人说道,“若按辈分,可叫一声叔父。”
戴缨早已立起身,本是要见礼的,陆老夫人这句话却叫她怔愣不知如何开口,老夫人是好意,可她哪有那样大的脸,唤这位大人叔父。
正当她踌躇之际,陆铭章的声音传来:“不必拘谨,老夫人慈祥,疼爱小辈,族中也有同你年纪相近的姊妹,把这里当成自家,就按老夫人的话,可唤我一声叔父。”
戴缨应是,碎步上前两步,福身道:“阿缨见过叔父。”
陆铭章点头道:“坐下罢。”
陆母又闲说两句:“咱们大房不热闹,我年纪大了,喜欢听小辈们欢闹,便招了谢家的两个丫头来陪我。”
这话说得刻意,似是特意说给陆铭章听。
陆铭章一声不言语,端起茶盏,启口道:“母亲喜热闹,便让她们在府中多住些时日。”
陆老夫人气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她是这个意思?三十来岁的年纪,却房中无人,哪家男儿如他这样。
临了,她大房的基业最后只能落到偏院曹氏那一脉,叫她又是恨恼又是无奈。
不过陆老夫人是个心宽的,气归气,恼归恼,很快排解,不再纠结,转头对戴缨说道:“缨丫头,适才的故意还未说完,苏家那幅‘锦绣河山’的绣画如何了?”
戴缨想不到老夫人还记着这一茬,本就是瞎编的话,哪还记得后面如何。
再加上这位陆大人也在,一时间羞于开口。
可老夫人正等着,无法,只能脑中飞速转动,硬着头皮生拉硬拽个结果。
“苏家小娘子绣工了得,看了那画洞,便对她父亲说,倒是有个办法解决眼下困窘。”
“快说。”老夫人催促,丫鬟们也屏息静听。
戴缨继续道:“苏小娘子绣技了得,把破损之处绣上一轮金日,意境更胜原先,后来宫里来人取走了绣画,又过了些时候,宫里竟给苏家双倍封赏,也是因祸得福了。”
老夫人听到结果,心里满意,又留戴缨说了几句闲话,眼皮黏滞起来,戴缨便起身告退。
“你也去罢,不必守着我。”陆老夫人对儿子说道。
陆铭章应是,也退了出去。
戴缨出了上房,便在小径上漫步消食,迤逦于石子路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她,回过头看着来人,在看清是陆铭章后,不知该如何反应。
陆铭章一男子,步子迈得大,夜里光线又黯淡,结果绕过一个拐角,不期撞见比他先一步出上房的戴缨。
两人离得不远,一前一后。
陆铭章亦没料到这番境况,见面前的小丫头呆呆瞪瞪,血往头上涌,薄腮红扑扑的,像是抹了两团胭脂,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故事不对。”
戴缨下意识回问:“哪里不对?”
陆铭章一面说着,一面缓下步调,沿着小径前行:“贡品选定入库前都要登记造册,每件物品的尺寸、纹样、用色有详细记录,甚至要绘制图样备存,经手人画押。”
“故事里的绣画被毁,落后主人公抖机灵,补绣一轮金日……这是私自篡改贡品,非‘因祸得福’得双赏,而是欺君罔上杀头罪。”
戴缨随走在陆铭章身侧,心里一咯噔,虽说只是故事,可从这位大人嘴里说出欺君罔上时,她竟怕了,好像真就摊上了麻烦。
嘴巴张了张,半晌憋出三个字:我不懂……
陆铭章侧目见她面露忐忑,想是自己太过严肃,吓到了,缓了缓语气:“只是一个故事。”
戴缨反应过来,眼中惧意一点点消散,不知觉中语调扬起庆幸的俏皮:“对,对,只是一个故事。”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到了岔路口,陆铭章立住脚。
戴缨欠了欠身:“阿缨告退。”
陆铭章微微颔首。
待人离去后,陆铭章刚往另一条道行去,随在身侧的长安瞥了一眼他家主子。
阿郎向来惜字如金,今日倒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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