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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婉风沉 > 第22章 斗笠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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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最后一缕霞光被城墙吞没,吊桥“咯吱”一声收起之前,武断已贴着墙角闪出城门。

    他一身夜行玄衣,像道被墨汁浸透的风,头也不回地扎进暮色。

    此行他要找一个人——一个可能替周婉儿解开死结的人。

    丐帮暗桩下午才递来的消息:城西十五里,荒废的山神庙里,最近总有个戴斗笠的汉子在深夜烤火。

    武断几乎立刻把“斗笠”与“凶手”划上了等号,却没打算告诉周婉儿。

    那女子看似温婉,实则骨子里带刀,若闻风声,必单枪匹马杀过去。

    可江湖里最不缺的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他怕她稍有差池,便把命搭进去。

    毕竟他的命是她从鬼门关拖回来的,这条命如今值不值钱,得先替她用完再说。

    夜色像浸了墨的绸布,一拧就能滴出黑水来。

    山神庙孤伶伶吊在山腰,檐角缺牙般豁着口,风一吹,发出“呜呜”的哭声。

    武断伏在屋脊残瓦上,透过破洞往下看:火堆旁果然坐着个斗笠汉子,斗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截刀疤纵横的下巴。

    丐帮的线报里写着:魏小七,绰号“斗笠小七”,专接脏活,毒杀、栽赃、灭门,价高者得。

    武断眯眼数心跳,十息之后,他从梁上翻身而下。

    “魏小七。”

    他轻唤一声,人已从梁上飘下,刀未出鞘,杀意已锁死对方所有退路。

    斗笠汉子先是一怔,随即嘴角裂出狠笑:“哪条道上的?爷爷不认得你。”

    武断这才看清那张脸:左颊一道紫红疤,从眉尾斜劈到嘴角,像一条吸饱血的蜈蚣。

    他往前踏半步,声音压得极低:“赵三斤是你毒死的?”

    魏小七瞳孔猛缩,突然一脚踹翻火堆,烈焰“轰”地窜起,无数火星扑向武断面门。

    借着火幕,他身形后掠,直撞后窗。

    武断早料到此招,足尖一点,如影随形。

    两人一前一后蹿上屋脊,夜风猎猎,瓦片脆得像薄冰,踩上去“咔嚓”乱响。

    魏小七软剑出腰,剑走蛇形,专挑下盘;武断短刀沉猛,刀刀劈风,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第十招,武断一刀挑飞斗笠,露出魏小七的真容:鹰钩鼻,双目阴鸷,颌下光溜溜没有一根胡须。

    魏小七见容貌败露,抖手掷出一颗烟丸,“砰”地炸开一团浓白。

    武断袖口一扬,飞索“嗖”地缠住对方脚踝,猛地一扯——

    魏小七整个人被拽得倒栽葱,从屋脊直挺挺摔下去,下巴磕在青石巷,两颗门牙当场崩飞。

    武断落地,一脚踏住他胸口,刀尖抵喉:“再动,立死。”

    ……

    三更鼓响,城门守军打着哈欠刚放下吊桥,武断已押着人穿过街衢,好似拖着一条死狗。

    周府侧门早有人候着,见了他,忙不迭打开。

    周婉儿披衣赶来,月色下,她脸色比素衣还白,眸子里却燃着两簇幽火。

    她没问过程,只淡淡扫了魏小七一眼,那一眼像冰锥子,能把人钉在原地。

    “武大哥,毒死赵三斤的是他?”

    “毒没毒赵三斤他还没认,依我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周婉儿点头,抬手示意把人拖进偏厅。

    灯火“噗”地跳了一下,映得她睫毛下的阴影更深。

    她想起这些日子被泼的脏水、被堵的门、被险些送进大牢的屈辱,指尖止不住发颤。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外面那层壳,正一寸寸结霜,变的冰冷坚硬。

    她深吸一口气,暂把怒火压回胸腔。

    此时她不能乱发火,得先确认此人就是下毒的斗笠汉子。

    她不禁对自己前日的决定感到庆幸……

    那日从京兆府出来后,被打的半死的王二牛死乞白赖的跪地求她:“周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收了我吧!你要不收我,可就没人要我了,可怜我家有七旬老母……”

    周婉儿那冰冷的心被他一句“家有七旬老母”给感化了。

    “收你可以,但你必须保证永不再犯。”

    王二牛涕泪皆流的朝天发誓:“我王二牛若再干背叛周小姐的事,让天打五雷轰。”

    如此一来,王二牛就成了白玉堂的撮药伙计。

    “去叫王二牛。”周婉儿吩咐小厮。

    小厮一溜烟去了。

    不多时,王二牛一瘸一拐进来,脸上还带着睡痕。

    他先给周婉儿作揖,这才注意到地上捆着的大汉,蹲下去一瞅,整个人差点弹起来。

    “娘哎!就是这王八羔子找我抓的三两附子!”

    他指着魏小七鼻子,手抖得像筛糠,“小姐,那天在药铺后门,就是他塞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给他撮了三两附子添进药去。”

    周婉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向武断,声音轻得像刀锋滑过绸缎:“劳烦武大哥,问问他为何害我。”

    武断把灯芯挑亮,火舌“啪”地炸了个灯花,照得魏小七脸色惨白。

    “说吧,”武断嗓音低哑,“为何害周小姐,受谁指使?”

    魏小七咧嘴,血沫顺着齿缝淌:“老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的钱都敢拿,就是不知道‘指使’俩字咋写!”

    武断抬手,水火棍“咣当”扔在他眼前。

    棍身乌沉,沾过无数皮肉。

    魏小七倒也硬气,棍影落下,他愣是咬碎牙没吭一声。

    “停!”周婉儿忽然开口。

    她转身取来一只针盒,银针在灯火下泛出幽蓝。

    “试试我新配的‘开口散’。”

    她将针尖蘸了麻药,稳稳刺入魏小七舌下金津、玉液两穴。

    药液沿舌底脉络瞬息扩散,魏小七只觉整条舌头瞬间变成一块死肉,喉咙像被铁丝勒住,呼吸都带着冰碴。

    三息之后,他崩溃了。

    “我说!我说!”

    他喘得像破风箱,“是刘府的管家刘福,给了我五百两!让我拿五十两买通药铺伙计,再拿五十两雇丧队抬棺……他说周婉儿让大公子在京师混不下去,大公子就要让她血债血偿!”

    话音落地,偏厅陷入死寂。

    灯火“噼啪”一声,像替谁断了最后一点退路。

    周婉儿抬眼,眸中寒光敛去,只剩一抹疲惫的笑:“武大哥,还得再劳你跑一趟——把刘福‘请’来。”

    武断抄刀,转身大步没入夜色,衣角带起的风,吹得灯焰猛地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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