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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镜影墨痕 > 第六章:朱丝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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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集团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在圈内荡漾,但很快被城市更快节奏的新闻所覆盖。然而,在“尘心隅”咖啡馆的静谧角落里,波澜并未平息。

    陈墨的平板屏幕上,关于“魏薇安”(Vivian Wei)的资料越发详实。苏清影动用的人脉和资源显然非同一般,提供的不仅仅是公开信息,更有许多游走于灰色地带的细节:她常去的沙龙、偏爱的艺术家、几段关键感情关系中的微妙时间节点、以及那些前任们如今看似光鲜却莫名透着几分空洞的状态。

    “一个高明的收藏家,”陈墨指尖划过屏幕上魏薇安那张美艳且极具风情的照片,评价道,“只不过她最热衷收藏的,似乎是人心,而且是那些颇有分量的人心。”

    苏清影坐在对面,面前摊开着一本关于象征主义艺术和神秘学的书籍。她闻言抬眸,眼神清冽:“而且她有‘洁癖’。每一件‘藏品’都力求完美,一旦出现瑕疵——比如对方开始失控、或者失去利用价值——便会果断‘清理’,手段娴熟,不留后患。这很符合‘红’的特质:极致的情感掌控欲,伴随着高度的自我中心和完美主义。”

    她将书中的一页转向陈墨,上面是一幅复古的插画:一只精美的银手镜,镜框缠绕着玫瑰与荆棘,镜面却映出一张哭泣的小丑面孔。“情感领域的权柄,往往伴随着最深刻的扭曲。那面银手镜,恐怕不止是通讯器那么简单。”

    两人的狼毫笔静静躺在桌面上,笔杆内的玄色纹路比之前更为活跃,仿佛嗅到了新的、更具挑战性的猎物气息。这一次,笔尖泛起的不再是炽烈的金黑或蓝黑,而是一种暧昧、闪烁、难以捉摸的绯红光泽。

    “直接接近她不难,她有定期举办的私人艺术沙龙。”陈墨规划着,“但要想接触到那面核心的镜子,并确定她与‘玄’的联系方式,我们需要一个更自然的、能融入她圈子的身份。”

    苏清影略一沉吟:“她最近正在为她新扶持的一位青年雕塑家筹备一场展览,需要寻找有实力的赞助者和有影响力的评论者。这是一个切入点。”

    “赞助者…评论者…”陈墨笑了笑,身体向后靠向椅背,露出一个略带玩世不恭的表情,“纨绔子弟附庸风雅,追逐漂亮画廊主的故事,听起来怎么样?”

    苏清影淡淡瞥了他一眼:“演技过关就行。至于我…”她指尖轻轻点过书页上那个哭泣小丑的图案,“一个对神秘主义符号和艺术背后心理学感兴趣的自由撰稿人…或许能引起她分享的欲望。”

    计划迅速制定。陈墨动用了一些商业上的关系,很快以一个对新兴艺术“颇有兴趣”的年轻投资人身份,拿到了沙龙的邀请函。苏清影则以撰稿人的名义,通过正式渠道预约了采访。

    …

    一周后,夜晚。

    魏薇安的艺术沙龙位于一栋经过改造的旧洋房内。灯光柔和,音乐雅致,空气中混合着香槟、香水与淡淡的松节油气味。衣香鬓影,名流云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交谈声低沉而悦耳,构成一幅精致却又略显虚幻的浮世绘。

    陈墨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西装,少了几分平时的松弛,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带着金钱底气的兴致勃勃。他端着一杯香槟,游刃有余地与几位认识的企业家寒暄着,目光却不时扫过全场,寻找着今晚的目标。

    很快,他在人群中央看到了魏薇安。

    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丝绒长裙,勾勒出成熟曼妙的曲线,笑容温婉得体,眼神流转间却自带一种洞察人心的魔力。她正与一位老派收藏家交谈,不时发出轻柔的笑声,手腕上一个造型奇特的银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陈墨能感觉到,她周身的念力场如同一个精心编织的、无形的蛛网,细腻、粘稠、带着温暖的诱惑力,悄然影响着周围每个人的情绪,让他们不自觉地想要靠近、讨好、获得她的青睐。这是高度凝练的“红”之念力,远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单一执念都要精妙和隐蔽。

    他的狼毫笔在口袋中微微发热,绯红的光芒流转。

    就在这时,魏薇安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了过来,与陈墨的视线有了片刻的交汇。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欣赏,对着他举杯微微示意,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

    陈墨心中凛然,面上却回以一个受宠若惊、略带迷恋的微笑,举杯回应。好厉害的感知和操控力,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他这个“优质新目标”的注视,并做出了回应。

    另一边,苏清影以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出现,戴着无框眼镜,手里拿着录音笔和笔记本,正与那位青年雕塑家交谈。她的问题专业而犀利,直指作品中的情感表达和象征意义,偶尔瞥向魏薇安的方向时,眼神冷静如同研究员在观察样本。

    她的狼毫笔放在手提袋里,同样感应着场内强大的情欲念力,但她的念力特性更倾向于洞察和解析,如同冰水渗入暖流,悄然分析着这念力网的结构和弱点。她能感觉到,魏薇安的念力并非均匀分布,而是有数个异常强大的节点,如同蛛网上的锚点——那些节点,很可能对应着她目前最“重要”的几位“藏品”。

    沙龙进行到一半,魏薇安似乎终于“得空”,袅袅婷婷地走向陈墨。

    “陈先生?久仰了,没想到您对现代雕塑也有兴趣。”她伸出手,笑容无懈可击,指尖温热柔软。

    “魏小姐叫我Ken就好。兴趣是需要培养的,尤其是面对如此动人的…艺术和艺术家时。”陈墨握住她的手,笑容真诚,眼神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被吸引的光芒,言语间暗示性十足。他能感到一丝微弱的、试探性的念力试图透过接触渗入他的情绪。

    他不动声色地运转念力,模拟出一个野心勃勃、追逐美色、容易被引导的富家子弟该有的情绪波动——好奇、虚荣、渴望征服,恰到好处地“迎合”着对方的试探。

    魏薇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似乎颇为满意这份“初稿”。她又寒暄了几句,约定稍后详细聊聊投资意向,便优雅地转身,走向了下一位需要“关照”的宾客。

    陈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迷恋迅速褪去,化为冷静的评估。难缠的对手。她的念力操控精细入微,几乎与本人融为一体,难以找到明显的破绽。

    苏清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看似在欣赏旁边的一件装置艺术,低声快速道:“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银镯了吗?波动频率与那面银手镜残留的痕迹有七分相似,可能是子体或者感应器。主镜应该不在这里,在她的更私密的空间。”

    陈墨微微点头:“她比周兆麟聪明得多,也谨慎得多。‘玄’似乎给了她更多的自主权…或者说,她们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

    “或许‘玄’也需要通过她,来更好地理解和驾驭‘情欲’这种最复杂难明的力量。”苏清影推测道,“小心点,她刚才对你用了‘情丝绕’,虽然很微弱,但已经在尝试编织你的情绪倾向了。”

    “放心,”陈墨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钓鱼嘛,总得下点饵。就看最后,是谁钓谁了。”

    沙龙还在继续,灯光迷离,笑语盈盈。在这片由情欲和虚荣构筑的精致沼泽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悄然变得模糊不清。

    而那双隐藏在更深处的、冰冷的眼睛,似乎也正透过某个镜面,注视着这场刚刚开幕的盛宴。

    沙龙在一种微醺而愉悦的氛围中渐近尾声。陈墨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画廊主魅力与艺术(或许前者更多)所吸引的新晋投资者,与魏薇安又进行了几次短暂的、气氛融洽的交谈,并顺利敲定了下次单独参观画廊仓库、详谈投资细节的约会。

    苏清影则通过那位青年雕塑家,间接地与魏薇安有了接触。她以撰稿人的专业和冷静,提出了一些关于艺术创作与情感象征的深刻问题,恰好搪到了魏薇安的痒处。魏薇安显然对这种能提升她画廊学术品味的关注很受用,对苏清影也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甚至主动邀请她有机会可以深入了解她的“私人收藏”。

    两人一明一暗,都成功地在魏薇安心中留下了印象,并获得了更进一步接触的许可。

    然而,就在沙龙即将结束,宾客开始陆续告辞时,异变悄然而至。

    并非来自魏薇安,而是来自一个不速之客。

    一位穿着昂贵西装、却显得有些憔悴和激动的中年男人突然冲进了沙龙现场,他的领带歪斜,眼神中交织着痛苦、愤怒与一种近乎疯狂的迷恋。

    “Vivian!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拉黑我?!你说过我的画是独一无二的!你说过你懂我的!”他冲着魏薇安大声嘶吼,声音打破了沙龙的优雅假面。

    宾客们愕然,随即露出看好戏或鄙夷的神情。保安迅速上前试图阻拦。

    魏薇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漠然。她甚至没有看那个男人,只是轻轻抚摸着腕上的银镯,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厌烦低语:“又来了…总是学不会好聚好散,真是…难看。”

    而就在这一瞬间,陈墨和苏清影同时敏锐地感觉到,魏薇安周身那温暖诱惑的念力场骤然变得尖锐而冰冷!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绯红色念力细丝,如同毒针般从她指尖(或者说从那个银镯)射出,精准地刺入了那个失控男人的额头!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愤怒和痛苦瞬间凝固,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满足的微笑,喃喃道:“…是…是我不好…我不该来打扰你的…对不起…我这就走…”他顺从地被保安带离,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一场幻觉。

    宾客们窃窃私语,大多认为魏薇安用了什么高超的心理技巧或是那个男人突然发病。

    但陈墨和苏清影却看得分明!

    那绝非普通的安抚或斥责!那是直接作用于情绪本源的、粗暴的篡改与剥离!魏薇安抽走了那个男人心中因爱生恨的激烈情绪,只留下空洞的顺从和一丝被扭曲的“满足”!

    “情蛊…”苏清影的声音在陈墨脑海中响起(通过两人之间极微弱的精神链接,这是他们镜世界并肩后新发现的能力),“而且是能瞬间施放、精准操控的蛊!她远比我们想的更危险!”

    陈墨眼神沉静,回应道:“看到了。那根绯红细丝…性质很诡异,不完全是她的念力,倒像是…通过那个银镯‘借’来的力量,带着点‘玄’的冰冷味道。”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掩盖过去,沙龙恢复正常,但气氛终究微妙了许多。魏薇安迅速恢复了完美女主人的姿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结束后,陈墨和苏清影在远离画廊的一条街角汇合。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苏清影直接开口,夜色中她的脸色有些凝重,“她不仅能编织情网,还能直接下蛊操控,甚至…‘回收’情绪。那个男人,后半生恐怕都会是个情感缺失的空壳了。”

    陈墨点头:“嗯。而且她动用那种力量时,那‘玄’的波动虽然微弱,但确实出现了。那银镯是关键。我们必须尽快确认那面主镜的位置。”

    “我或许有线索了。”苏清影拿出手机,调出刚才在沙龙里趁人不备拍下的几张照片,放大其中一张——那是魏薇安身后背景里的一幅抽象画,画作的角落里,隐约反射出房间另一侧的景象,其中有一个被帷幔半遮的、造型古典的落地镜,但镜框的细节与银手镜颇为相似。

    “结合沙龙的布局和我感知到的念力流向,那面主镜最有可能在她三楼的私人休息室或者…一个更隐蔽的收藏室里。”苏清影分析道,“但那里肯定有更强的防护。”

    “下次我去‘详谈’的时候,会想办法摸清路线和防卫。”陈墨道,嘴角勾起一丝锐利的弧度,“至于防护…再精妙的情感陷阱,也需要对象有心。只要保持‘无心’,自然不动。”

    …

    几天后,陈墨如约再次来到画廊。

    白天的画廊更加安静。魏薇安亲自接待了他,今日她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套装,少了几分夜间的魅惑,多了几分知性干练,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风情和掌控感依旧不减。

    她带着陈墨参观仓库里的藏品,言谈风趣,知识渊博,对艺术品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极具感染力。她不时会抛出一些关于投资回报的暗示,又或是一些关于个人喜好的微妙话题,言语间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如同一张温暖的网,悄然撒向陈墨。

    陈墨全程配合,表现得像是个被艺术和美人双重吸引的“凯子”,恰到好处地奉上恭维,对投资表现出“人傻钱多”的兴趣,偶尔流露出一些恰到好处的、对魏薇安本人的倾慕,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富家公子哥”的浅薄和距离感,让那情网似乎罩住了他,又仿佛未能真正触及核心。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甚至连狼毫笔都收敛了所有异常波动,仿佛只是一支普通的古董笔。

    在一次看似无意地路过楼梯口时,陈墨的目光快速扫过通往三楼的旋转楼梯。那里看起来没有任何物理防护,但他的念力感知却捕捉到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粘稠的情感结界。任何怀有强烈企图心(无论是爱慕、贪婪还是探究欲)的人试图靠近,都会立刻触发警报,甚至可能直接被拉入情感幻境之中。

    果然有防备。

    参观结束时,魏薇安似乎对“钓”到这条大鱼颇为满意,亲自将陈墨送到门口。临别时,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替陈墨整理了一下本就不歪的领带,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衬衫领口,眼神温润如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Ken,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下周我的小剧场有一场私人观影会,放映一些很难得的…实验影片,有兴趣来做第一批观众吗?”

    这是一个更进一步的、进入更私密空间的邀请。

    陈墨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当然!这是我的荣幸,Vivian!”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欣喜,甚至带上了一点迫不及待。

    离开画廊,坐进车里,陈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冷峻而锐利。他摸了摸领口被触碰过的地方,那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甜腻的绯红念力,如同一个无形的标记。

    “饵已经吞下,鱼钩也放下了。”他低声自语,眼神明亮,“接下来,就看这场私人观影会,唱的是哪一出了。”

    他发动汽车,驶入川流不息的车河。后视镜里,画廊的轮廓逐渐缩小,仿佛一个精心装饰的巢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而陈墨知道,猎人,从来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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