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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教授,楼下有人找,说是恒通重工的,说急事儿。” 实验室门口传来系班小张的声音,她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名片,指尖还沾着刚印完的课表油墨。
陈砚东缓缓地抬起头,用手指轻轻地擦拭着眼镜,仿佛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动作。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生怕会弄坏那副精致的眼镜。随着他的擦拭,镜片上原本附着的机油痕迹逐渐晕开,形成了一小片不规则的光斑,这光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
陈砚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恒通重工这个名字,他对这家公司有着一些模糊的印象。去年校庆的时候,恒通重工曾经慷慨地捐赠了两台数控机床,这两台机床成为了学校机械工程专业的重要教学设备。恒通重工主要从事汽车零部件的加工业务,在行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然而,最近陈砚东听说恒通重工新上马的变速箱生产线遇到了一些麻烦,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让他不禁对这家公司的生产管理和技术水平产生了一些质疑。
正当陈砚东陷入沉思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钢笔还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他小心翼翼地将钢笔别回口袋,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他不小心碰到了桌边的咖啡杯,那杯褐色的液体像是被惊扰的精灵一般,迅速地在草稿纸上蔓延开来。
褐色的液体如同一股洪流,迅速淹没了“效率优化”那行字,仿佛是在刻意掩盖什么秘密。陈砚东看着被液体浸湿的纸张,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陈教授!可算找着您了。” 一楼大厅里,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迎上来,握手时掌心的汗蹭在陈砚东手背上。男人约莫四十岁,领带歪了半截,公文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沓车间照片,“我是恒通的王海涛,生产副总。我们那条新生产线,这月都停了三回了,再这么下去,季度计划就黄了!”
陈砚东把他让进系里的会客室,倒了杯温水。王海涛刚坐下就掏出平板电脑,点开一段视频:车间里黄色叉车在机床间绕来绕去,操作工抱着零件盒小跑,最里面的数控车床旁堆着半人高的待加工件,屏幕上的进度条卡在 65% 不动。“您看,我们说要提效率,可这设备转起来就像卡了壳的钟表,技术部查了半个月,没找着病根。”
“王总,您先别急。”陈砚东面带微笑,语气沉稳地说道。他伸出右手,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视频暂停画面上的某个位置,继续说道:“您刚刚提到的‘效率低’这个问题,我想再跟您确认一下具体情况。您所说的‘效率低’,是指单机产能没有达到预期标准呢,还是整个生产线的流转过程出现了问题呢?”
王海涛显然没有料到陈砚东会如此细致地追问,他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翻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这份文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王海涛展开文件,仔细看了看,然后有些尴尬地说:“这……我们之前确实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要赶紧把生产速度提上去。至于月底前必须见到成效,这是董事会的要求,他们都在等着看结果呢。”
陈砚东没立刻接话,起身去办公室拿了本蓝色封皮的文件夹。“您看,这是去年我们帮滨城机床厂做的生产线优化。他们当时也是单机效率够,但物流路线和机床节拍没对上,导致半成品堆积。我们调整了设备布局,加了自动上料装置,最后整体效率提升了 20%,三个月就完成了。” 他翻开文件夹,里面有前后对比的车间图纸、产能数据报表,还有一段优化后流水线平稳运转的视频。
王海涛的眼睛亮了,伸手想摸文件夹,又缩了回去,指尖在膝盖上蹭了蹭。“陈教授,您要是能帮我们解决这事儿,预算还能再谈。就是…… 能不能下周就去我们厂里看看?”
“没问题。” 陈砚东合上文件夹,“我带两个学生,咱们去现场摸清楚情况。不过得提前说,现场调研时,希望能让我们跟操作工、班组长多聊聊,光看设备参数不够。”
周三清晨,陈砚东带着周彤和研二学生林晓宇,坐高铁去了恒通重工所在的青州市。车间里的轰鸣声比视频里更震耳,空气中飘着切削液的刺鼻气味,头顶的吊扇转得慢悠悠,吹不散闷热。王海涛陪着他们,手里攥着个分贝仪,时不时看一眼。
“陈教授,您看这几台立式加工中心,都是进口的,参数没问题啊。” 车间主任老杨指着设备,语气里有点不服气。
陈砚东没说话,蹲在机床旁,看着操作工小李把加工完的变速箱壳体搬下来,放进旁边的料框。等小李搬完第三个,他突然问:“你每次搬完,都要等料框满了再叫叉车吗?”
小李愣了愣,擦了把汗:“是啊,领导说省点叉车油钱。”
“那你等料框满的这十分钟,机床是不是得停着?”陈砚东的问题如同一把利剑,直插要害,让老杨有些猝不及防。
老杨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林晓宇抢了先。只见林晓宇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秒表,动作娴熟地按下开始键,然后盯着秒表说道:“杨主任,您看,这台机床加工一个壳体需要整整 8 分钟,而小李搬料却需要 2 分钟,再加上等待料框满的 10 分钟,这意味着每加工 3 个零件,机床就会因为等待料框而被迫停顿 10 分钟。您想想看,一天下来,这样的停顿会导致少加工多少个零件呢?粗略估计一下,至少也有 20 多个吧!”
与此同时,周彤也没有闲着。她站在一旁,手持平板电脑,笔尖在屏幕上飞快地舞动着,仿佛在绘制一幅精密的地图。不一会儿,一幅草图便呈现在了屏幕上。周彤指着草图对陈砚东说:“陈老师,您再看看这条物流路线。叉车从原料区到 1 号机床,必须要绕开 3 号机床的出料口,这样每次都得多走 50 米。一天下来,叉车要跑 200 趟,那就是 10 公里啊!这光在路上就白白浪费了整整两个小时呢!”
王海涛脸色变了,掏出手机给技术部打电话:“你们怎么没发现这些问题?!” 陈砚东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说:“不是技术部不专业,是他们没站在操作工的角度看。有时候问题不在设备,在人和流程的匹配上。”
调研完已是傍晚,王海涛非要请他们吃饭。饭桌上,他拿出份初步合作意向书:“陈教授,我们信得过您,就按您说的,分阶段交付,先付 30% 预付款。”
陈砚东接过意向书,翻到知识产权那页,眉头皱了起来:“王总,这里写‘所有知识产权归甲方所有’,不太合适。我们这次要用的动态调度算法,是我们团队去年在学校申请的专利雏形,只能授权贵厂使用,所有权还得归学校。”
王海涛放下筷子,脸色有点为难:“这…… 我们花钱做的项目,成果不该归我们吗?”
“您听我算笔账啊。”陈砚东边说着边从包里掏出纸笔,然后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这个算法呢,我们可是投入了整整 18 万的研发经费啊!而这次与您的合作呢,我们只收取您区区 50 万而已,这其中还包含了设备改造和软件调试的费用呢!您想想看,如果这个算法的所有权归您了,那我们后续可就没办法再用这个算法去帮助其他企业了呀,这不就相当于我们亏掉了前期的研发成本嘛!”
陈砚东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给王海涛一些时间来消化他刚刚所说的话。接着,他又继续说道:“不过呢,我们可以做个约定,如果后续贵厂想要对这个算法进行升级的话,我们可是有优先合作权的哦!而且呢,到时候给您的费用还可以打个八折呢,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比较公平吧?”
王海涛听完陈砚东的这番话后,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对陈砚东说:“嗯……我觉得您说的有一定道理。这样吧,我先给我们公司法务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说完,王海涛便拿出手机,拨通了公司法务的电话。
在与公司法务沟通了一番之后,王海涛终于点了点头,对陈砚东说:“行,那就按您说的改吧。不过呢,付款方式能不能稍微改一下呢?我觉得预付款 30%,验收后再付 70%这种方式有点太麻烦了,能不能改成预付款 50%,验收后付 50%呢?”
“不行。”陈砚东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中期报告通过后付40%,这是为了保障双方的利益。我们在中期阶段需要完成设备布局调整和算法初稿,这部分工作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占总工作量的60%。如果中期不付款,我们团队的经费周转将会出现严重问题,进而影响整个项目的进度。”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道:“您要是担心我们无法达到您的要求,我们完全可以在合同里明确写明中期验收指标,比如‘调整3条物流路线,算法模拟效率提升15%’。如果我们达不到这些指标,您可以扣除部分中期款。这样一来,您的顾虑也能得到解决,同时也能保证我们团队的正常运转。”
王海涛听了陈砚东的解释,思考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吃完饭后,陈砚东让周彤将意向书发送给学校科发院开发处的梅老师,请她帮忙审核把关。没过多久,李梅便迅速回复了消息:“合同里需要加上一条‘基于乙方原有技术的知识产权归属乙方’,另外,发票要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税率为6%,这一点需要提前让企业确认。”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陈砚东的书桌上,他早早地起了床,仔细检查了一遍修改后的合同,确保没有任何疏漏。然后,他带着这份合同,心情有些忐忑地前往恒通重工。
到达恒通重工后,陈砚东被引领到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王海涛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他,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开始正式签约。
陈砚东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合同递给王海涛。王海涛接过合同,同样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并紧紧握住陈砚东的手,说道:“陈教授,这件事情就全权拜托您了,我们都期待着月底能够看到显著的成效啊。”
陈砚东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全力以赴。完成签约后,他告别了王海涛,返回学校。
一回到学校,陈砚东便径直前往科发院开发处。他走进办公室,看到李梅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一些材料。陈砚东向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将合同递给她。
李梅接过合同,仔细地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皱起了眉头,对陈砚东说:“陈老师,这里还差企业的营业执照复印件和完税证明,而且都需要盖上公章哦。另外,项目申请书也得按照学校的模板来填写,您这一版太简单了,有些信息不够详细。”
陈砚东听后,连忙点头表示明白,并说道:“好的,我这就跟王总联系,让他尽快把这些材料给我发过来。”说完,他掏出手机,给王海涛发了一条消息,说明需要补充的材料。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王海涛才回复消息,说财务科正在忙碌月底结账的事情,可能要等到下周才能处理这些材料。
陈砚东有些无奈,但也不好催促,只能耐心等待。这时,一旁的林晓宇焦急地说:“陈老师,咱们订的传感器下周就要到了,如果经费还没有到账,我们可没办法付款啊。”
“别急,我催催。” 陈砚东拨通了王海涛的电话,软磨硬泡了半天,王海涛终于答应让助理先把扫描件发过来,原件后续补上。
好不容易把备案材料交齐,陈砚东又去了财务处。窗口的张姐戴着老花镜,翻着合同:“陈老师,收款账户得写学校的对公账户,备注要写‘恒通重工变速箱生产线优化项目经费’,不能错一个字,不然对账对不上,钱就没法进项目账户。”
“我记下来了,马上跟王总说。” 陈砚东掏出笔记本,认真记上账户信息和备注要求。
一周后,王海涛那边终于打款了。可陈砚东去财务处查,却没查到到账记录。张姐查了半天,说:“备注错了,写的是‘恒通生产线项目经费’,少了‘重工’和‘变速箱优化’,得让企业那边出个说明,不然没法入账。”
陈砚东头都大了,赶紧给王海涛的助理打电话。助理委屈地说:“陈教授,我当时照着您发的备注写的,可能是打字太快漏了。我这就去银行开说明,明天给您寄过去。”
等说明寄到,又跑了两趟财务处,经费终于进了项目账户。陈砚东拿着财务处开的立项通知单,去科发院更新项目状态。李梅笑着说:“陈老师,你这趟流程走下来,比做实验还累吧?下次有不懂的就问我,别自己瞎跑。”
回到实验室,林晓宇和周彤早就等着了。林晓宇举着传感器的订单:“陈老师,经费到账了?那我们明天就能付款了!” 周彤则拿出项目计划:“陈老师,我们按您说的,把项目分成三个阶段,月底前完成物流路线调整,下月初开始算法调试,下月底验收,您看看行不行?”
陈砚东接过计划,聚精会神地审视着每一个细节。当他的目光停留在“中期验收节点”这一栏时,他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稍作思考后,他果断地拿起笔,在这一栏上画了一个圈,并在旁边批注道:“这里需要加上‘提交调试报告和效率数据对比表’,以便让企业提前进行确认。这样可以避免后续可能出现的扯皮情况。”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对这个决策充满了信心。说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窗外。窗外,金黄的银杏叶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缓缓飘落。这美丽的景象似乎让他的思绪稍稍飘远,他凝视着那片金黄,接着说道:“咱们做横向课题,可不能仅仅满足于出成果。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做得扎实,这样才能真正帮助企业解决问题,同时也能确保我们自己不会惹上麻烦。”
林晓宇在一旁认真倾听着陈砚东的话,不时点头表示赞同。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开始按照陈砚东的要求修改计划。与此同时,周彤也没有闲着。她熟练地打开电脑,启动绘图软件,准备绘制车间调整后的三维模型。
实验室里,绘图仪发出嗡嗡的声音,开始忙碌地工作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三人忙碌的身影上,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这温暖的阳光仿佛也在为他们的努力加油鼓劲,让整个实验室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而在桌上,那份厚厚的合同静静地躺着,上面的每一条条款都显得格外重要。这些条款就像是为这场“校企合作”搭建的桥梁,一头连接着实验室里的理论研究,另一头则通向车间里的实际生产。这座桥梁承载着双方的期望和目标,最终将引领他们走向双赢的终点。
陈砚东端起桌上的冷咖啡,喝了一口。虽然这半个多月跑前跑后,累得脚不沾地,但看着团队充满干劲的样子,看着项目终于正式启动,他心里还是觉得踏实。毕竟,对于高校老师来说,能把纸上的公式变成车间里运转的机器,能让科研成果真正落地生根,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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