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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踹烂的木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冷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吹动着地上散落的灰尘和零星干草。钱满仓瘫坐在墙角，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王多宝缓缓从床上下来，脚步虚浮地走到那扇破门前，伸手扶住冰冷粗糙的门板，试图将它勉强合拢，挡住部分寒风，却只是徒劳。门轴已经松动，只能发出无力的吱呀声。
他的目光越过门洞，看向外面被狗腿子踢翻的水桶和洒了一地的污水，眼神深处是一片冰冷的沉寂。
柳芸汐留下的那个粗陶药罐静静地放在床边，散发着淡淡的、苦涩的草药气味，在这片狼藉中显得格外突兀和珍贵。
“王哥……我们跑吧……”钱满仓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绝望，“离开落霞宗，去哪都行，总比在这里被张莽弄死强……”
“跑？”王多宝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能跑到哪里去？身无分文，修为尽废，离开宗门庇护，外面随便一只低阶妖兽都能要了我们的命。”
“那……那怎么办？等死吗？”钱满仓几乎要崩溃了。
王多宝转过身，看着瑟瑟发抖的钱满仓，又看了看柳芸汐留下的药罐，脑海中闪过她两次挺身而出、担忧又无奈的眼神。
不能跑。
跑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跑了，就辜负了那点难得的善意。跑了，就等于承认自己只能是条任人宰割的咸鱼。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极度疲惫和压力下疯狂运转。
“张莽为什么敢这么直接打上门？”王多宝突然问道。
钱满仓一愣：“为……为什么？因为他厉害？因为他不要脸？”
“因为他认定我们毫无背景，软弱可欺。”王多宝眼神锐利起来，“那些谣言能唬住一般人，但唬不住他这种地头蛇。他知道我们的底细，知道我们就算有点灵石，也还是最底层的外门弟子，所以他敢肆无忌惮地敲诈，甚至动手。”
“那……那怎么办？”
“我们需要一个‘背景’。”王多宝沉声道，“一个能让张莽稍微顾忌，不敢轻易往死里逼的‘背景’。”
钱满仓茫然：“背景？我们哪来的背景？去内门认个干爹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多宝目光扫向门外，“落霞宗外门，谁最能管得住张莽这种恶霸？或者说，谁最不希望外门出现不可控的乱子？”
钱满仓眨巴着小眼睛，猛地反应过来：“孙……孙长老？！”
负责外门庶务的孙长老！那个老油条！他或许不会真心帮谁，但他绝对希望外门稳定，方便他管理捞油水！而且张莽的横行某种程度上也是踩了他的面子！
“可是……孙长老那么抠门势利，没有好处，他怎么可能帮我们？”钱满仓迟疑道。
“所以，我们要给他好处。”王多宝走到床边，拿起那个装着十几块灵石的布袋，“把这些，还有我们以后‘生意’收益的一部分，定期‘孝敬’给他。”
钱满仓肉痛地叫起来：“全给他？！那我们拼死拼活为什么？！”
“不是全给！”王多宝打断他，“是买个‘庇护’！只要他默许我们的存在，甚至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外透出一点我们是他罩着的意思，张莽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我们就有了喘息和发展的机会！这叫破财消灾，也叫借势！”
钱满仓不说话了，小眼睛里精光闪烁，迅速计算着利弊。确实，如果能把孙长老拉上船，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他们的安全性将大大增加。
“那……那万一孙长老胃口更大，想把我们榨干呢？”钱满仓还有顾虑。
“所以是‘定期孝敬’，不是一次给清。而且要让他觉得，细水长流比杀鸡取卵更划算。”王多宝早已想好，“我们可以跟他谈，每月上交固定比例的收益，换取他的‘关照’和不干涉。具体的比例和方式，需要你去谈。”
钱满仓深吸一口气，感觉又找到了主心骨：“我……我去谈？我能行吗？”
“讨价还价，你不是最在行吗？”王多宝看着他，“记住，我们现在是有‘价值’的，能持续产生灵石的价值。这就是我们谈判的筹码。”
钱满仓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重新燃起了斗志：“好！我去试试！”
“另外，”王多宝继续部署，“白小晓那边，灵石照给，让她重点散播两个消息：第一，张莽蛮横无理，欺压同门，甚至不把门规放在眼里。第二，暗示我们虽然艰难，但已得某位‘长辈’暗中关照，只是不愿声张。”
前者败坏张莽名声，施加舆论压力；后者继续增加迷雾，虚张声势。
“明白！”钱满仓记下。
“还有，”王多宝拿起柳芸汐留下的药罐，打开，将里面温热的药汤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却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流。“柳师姐的药，不能白喝。这份人情，要记下。”
钱满仓看着王多宝平静却坚定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一直病恹恹的伙伴，体内似乎蕴含着某种惊人的韧性。每一次被打倒，都能挣扎着爬起来，并且想到更远。
“王哥，我这就去找孙长老！”钱满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眼神里多了几分决绝。
“小心点。”王多宝叮嘱。
钱满仓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破门的缝隙挤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王多宝独自留在满屋狼藉中，慢慢走到墙角，捡起那个被踢翻的木墩，扶正。然后，他拿起角落的破扫帚，开始一点点，慢慢地，清扫地上的污渍和灰尘。
动作缓慢而坚定。
师姐的担忧，他感受到了。
但担忧，解决不了问题。
唯有活下去，强大起来，才能不辜负这份担忧，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抬起头，看向那扇破败的门，仿佛能看到门外更加广阔却也更加危险的世界。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暂时退去，酝酿着下一次更猛烈的冲击。
而他，必须在下一波风暴来临前，尽可能多地积攒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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