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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凌霜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她依旧冷若冰霜,言辞苛刻,每一次指点都伴随着毫不留情的训斥。但莫宁能感觉到,她那冰冷的审视之下,探究的意味愈发浓烈。她似乎在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迫切地验证着什么,或者说,是在他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影子之间,寻找着重叠与差异。
“发力不对!腰脊为轴,力贯指尖,不是让你用死力!蠢材!”纪凌霜一鞭子抽在莫宁刚刚被刃魔划破的小腿上,火辣辣的疼。“你那‘偷’来的本事呢?只会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吗?”
莫宁闷哼一声,咬紧牙关,依言调整。他知道,她口中的“偷来的本事”,指的是冥渊所授。她在用激将法,也在用最直白的方式,逼迫他展现出更多与明刑岳相关的东西。
他有时会故意在险境中用出一两式冥渊的保命杀招。纪凌霜的反应总是极其剧烈,怒火几乎能点燃空气,但下一次,她演示纠正的苍龙军正统技法时,又会不着痕迹地覆盖掉那些招数中的致命破绽——那些冥渊用极端方式强行弥补、却留下隐患的缺陷。
这种扭曲的传授与学习,让莫宁对力量的本质有了更诡异的理解。他体内的三股力量——被封印的魂印死气、纪凌霜引导的军煞之气、以及那蛰伏的渊井邪能,在这种高压下,竟开始一种极其缓慢而危险的融合与对抗。他的战斗风格变得更加诡异难测,时而堂皇正大,时而阴狠毒辣,时而又会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属于任何一方的纯粹毁灭气息。
这一日,纪凌霜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站在砺刃窟入口,看着莫宁清理完最后一波刃魔,收集那些黯淡的刃魔核心。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坚毅依旧,却难掩深深的疲惫,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像平日那般冷硬,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响,“苍龙军,几乎死绝了。”
莫宁动作一顿,抬起头。
纪凌霜的目光并未看他,而是投向窟外荒凉的地平线,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百年前那场惨烈的景象。
“那场渊井暴动…根本不是记载中那般轻描淡写。”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血与铁的锈蚀感,“不是镇压失败,是…近乎全军覆没。冲出来的魔物,比你现在看到的,恐怖百倍。它们撕碎战阵,污染英灵,将同袍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李叔,总是偷偷给我塞糖饼的老火头军…小刀,入伍时还没枪高,总吹嘘要当大将军…还有…”她的声音哽了一下,猛地顿住,凤眸中痛楚与恨意交织,最终化为更深的冰寒。
“活下来的,不足十一。许多重伤者,之后也因邪气侵体,陆续痛苦离世。苍龙军的建制,名存实亡。”
莫宁沉默地听着。他能想象那场景的惨烈,也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肩上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血海深仇与责任。
“重建?”纪凌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谈何容易。上古传承断续,精锐损失殆尽,资源匮乏,而渊井的威胁从未消失,甚至日益增强。朝廷?哼,他们早已视此地为弃子,巴不得苍龙军彻底消失,好让他们那套‘以和为贵’的天律能覆盖这片‘不祥之地’。”
“我没有选择。”她的目光终于落到莫宁身上,那目光沉重如山,“只能用最严苛的方式,逼迫剩下的人变强。从各地抽调的囚犯、罪卒,成了主要兵源。用最残酷的实战筛选,用军魂印强行凝聚煞气,用死亡和军法逼出他们每一分潜力…一百年了,才勉强恢复到如今这般模样。”
她看着莫宁,眼神复杂:“你知道为什么罪营的死亡率最高吗?因为那里本就是筛选场。活下来的,才有资格成为新的苍龙军卒。而你…”她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你是那个叛徒送来的…变数。”
这是纪凌霜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他袒露心声,虽然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法消弭的恨意,却让莫宁看到了她那钢铁外表下,那几乎被责任与痛苦压垮的灵魂,以及重建这支铁军所付出的惨烈代价。
“他…”莫宁下意识地想问。
“闭嘴!”纪凌霜猛地打断他,瞬间恢复了平时的冰冷锐利,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只是幻觉,“你不配提他!你的任务,就是活下去,变强,然后用你这条命,去赎罪,去守护这片他用背叛玷污的土地!”
她甩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仿佛要将所有软弱的情绪彻底斩断。
莫宁站在原地,怀中那枚冰冷的无常令似乎变得更加沉重。纪凌霜的话语,让他对这片坟场,对这支残军,对那位女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恨与责任,信任与背叛,在这里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
而冥渊,那个男人,他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的背叛,与这惨重的伤亡,这艰难的重建,又有着怎样直接的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莫宁在厮杀中更加沉默。他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战斗,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砺刃窟本身。纪凌霜的话语暗示了这里的废弃与煞气变异,而明刑岳在此藏下令牌,绝非偶然。
他刻意引导着战斗的路线,向着那些煞气最为浓郁、刃魔最为狂暴的区域深入。过程愈发凶险,好几次他都被逼入绝境,不得不同时调动军煞之气与那蛰伏的邪能,才险死还生。那股危险的平衡多次险些被打破,灵魂撕裂的痛苦如影随形。
但他也发现,越是深入,怀中的无常令就越是频繁地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呼唤着它。
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巨大煞气晶簇彻底封死的死胡同尽头,莫宁怀中的令牌再次剧烈震动起来,甚至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幽光!
就是这里!
莫宁仔细观察眼前的晶簇。这些晶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与他处不同,结构也更加致密坚硬。他尝试用骨刃劈砍,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反震之力让他虎口发麻。
他沉吟片刻,回想起纪凌霜传授的一种专门用于破解顽固煞气节点的“震脉”技巧,以及冥渊那种将力量集中于一点爆发、不顾反噬的极端方式。
犹豫只是一瞬。他左手捏起纪凌霜所授的军印,引动体内那稀薄的军煞之气,右手则暗中运转起那丝危险的渊井邪能,将其强行压缩、缠绕在骨刃尖端。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同时运作,让他经脉如同被撕裂般剧痛。他猛地低喝一声,左手军印按在晶簇根部,右手骨刃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向军印落点!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军煞之气的震荡与邪能的极致穿透力结合在一起,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效应!那坚不可摧的暗红晶簇,从内部发出一连细密的碎裂声,随即“咔嚓”一声,崩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一股远比外界精纯、却也更加狂暴混乱的煞气从中涌出!莫宁屏住呼吸,侧身钻了进去。
缺口之后,并非更大的洞窟,而是一个仅有丈许见方的密闭空间。这里没有刃魔,空气却凝滞得可怕。空间的中央,地面刻着一个早已黯淡无光的复杂阵法痕迹。而阵法的核心,并非能源,而是…
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
骸骨身上的暗青色铠甲早已残破不堪,布满了利器劈砍和腐蚀的痕迹,胸骨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显然是被致命一击所杀。它低着头,双手却紧紧抱在胸前,似乎守护着什么东西。
岁月的力量几乎要将这具骸骨风化,但那依旧挺直的脊梁和紧紧守护的姿态,却透着一股令人动容的执念。
莫宁的目光,落在骸骨那双紧抱的手骨之间。
那里,露出一角暗沉的令牌。
第七枚无常令!
莫宁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具骸骨。指尖刚触及,骸骨便发出一声轻响,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悄然散落成一地粉末,唯有那副铠甲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形状,散落在地。
粉末之中,那枚无常令彻底显露出来。与之前的两枚一模一样,冰冷,沉重。
令牌之下,还压着一块同样材质的、边缘并不规则的黑色金属片,似乎是令牌的一部分,又像是某种信物。金属片上,用一种极其焦躁、仿佛濒死前用力刻画的笔迹,写着几行小字:
“刑岳叛我!阵眼被破!渊魔将出!吾以残躯精血暂封此隙,然终难持久!后来者若见此令,速呈纪帅!万万不可…不可令九令归位…否则…大劫…至…”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几乎模糊难辨,透着一股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莫宁拿着这枚第七令和那片金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具骸骨,是百年前战死的苍龙军士卒!他死前留下的信息,与纪凌霜所言、与冥渊的布局,截然相反!
明刑岳(刑岳)并非只是临阵脱逃、窃取重宝!他是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同袍,破坏了某个关键阵眼(很可能就是这砺刃窟的封印阵眼),导致了渊魔大规模冲出,造成了惨重伤亡!而这名士卒,拼死用自己的生命暂时封堵了被破开的裂隙,并留下了警告!
“万万不可令九令归位!否则大劫至!”
这与冥渊通过令牌传递的“九令归”信息,完全相反!
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这名士卒濒死的遗言,难道会是假的?那这枚他拼死守护的无常令,又该如何解释?
冥渊…铁面…他让自己寻找无常令,究竟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还是为了…完成当年未尽的、彻底释放“渊魔”的阴谋?
莫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巨大的信息量和截然相反的线索让他如同坠入冰窟。他一直以为自已是棋子,或许能窥得一丝真相,却发现自已可能从一开始,就站在了错误的一方,成为了毁灭的帮凶!
他收起第七枚令牌和那块金属片,刚想退出这个密闭空间。
突然!
整个砺刃窟,不,是整个苍龙军坟场,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异动都要猛烈!
呜呜呜——!!!
凄厉急促的警报军号瞬间响彻每一个角落!远比上一次更加惶急!意味着最高级别的危机!
与此同时,莫宁怀中的两枚无常令(冥渊给的那枚和刚找到的这枚)同时变得滚烫,并且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鸣响!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要脱手而去!
窟外远处,那口深渊之井的方向,一道比以往更加粗壮、颜色更加深邃、几乎化为纯黑的能量光柱,裹挟着无数令人癫狂的嘶吼与扭曲魔影,冲天而起!仿佛有什么亘古的恐怖存在,正在井底彻底苏醒!
一个冰冷而充满无上威严的意念,如同风暴般扫过整个坟场,并非针对任何人,却让所有生灵灵魂战栗:
“……钥……匙……归……来……”
莫宁脸色煞白,握紧怀中躁动不安的令牌,看向那毁灭光柱的方向。
钥匙…归来…
九令归位…
大劫,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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