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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热的。”他说着,给自己满上一碗烈酒,仰头就灌。喉结滚动两下,碗底朝天,酒气混着血腥味从鼻孔冲出来,“活着总得有点知觉。”
苏曼皱眉,药箱刚放下就听见这动静。她抬眼看他——眼白泛青,嘴唇发紫,那是精血耗损过头的征兆。她伸手去夺酒碗,却被他侧身躲开。
“你再这么喝,”她冷着脸,“下次照命光时别怪我拿银针扎你心口取血。”
“那不正好?”赵继伟咧嘴一笑,眼角却抽了抽,“省得我自己咬破手指。”
肖尘坐在角落,画具搁在膝上,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那支刻着云雷纹的笔安静地躺着,可他总觉得它在震,像是地下有东西正往上顶。
酒过三巡,赵继伟话开始多起来。他拍着桌子说:“你们知道最狠的是什么?不是鬼缠人,是人拿命光当油点灯!但我这镜子能照出因果偏差,朔夜一到,谁心里有鬼,谁欠了多少阴债,清清楚楚——改命格也不是做不到。”
他说得轻佻,像在吹牛解闷。可话音落下的瞬间,包厢角落的烛火猛地一缩,一道极细的光丝自杯沿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苏曼眼神一凝。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邻桌食客低头吃面,小二在廊下擦杯,没人抬头。但她注意到,靠窗那个穿灰袍的人,袖口滑出半截符纸,边缘泛着青白色荧光,转瞬即逝。
她没动,只悄悄将一撮冰心散残粉撒进自己茶碗里。水色微变,呈淡紫,说明方圆三丈内有阴符波动。
“你说够了没有?”她低声问赵继伟,顺手把他的酒壶扣在桌上。
“我说实话怎么了?”他晃了晃脑袋,脸颊泛起病态潮红,“真要有人来找我改命……我也不是不能接。”
话音未落,那人已起身离席,脚步轻得几乎不触地板。出门时,一阵风卷起门帘,那张符纸悄然脱落,嵌入门槛缝隙,无声化作一道影子,溜进了夜色。
苏曼盯着那道缝看了两息,没吭声。
酒宴草草收场。临走前她收拾药箱,不小心碰倒了赵继伟的空酒杯。杯子翻滚两圈,底朝天落在桌面上。
她弯腰去捡,动作忽然顿住。
杯底内壁,一圈极细的纹路绕成环形,线条曲折如锁链,正是刑司独有的云雷封印纹。她指尖轻触,一股阴寒顺着指腹窜上来,像是摸到了冻尸的眼皮。
她立刻从药箱夹层取出一点冰心散粉末,覆在纹路上。药粉接触瞬间变黑,冒出丝丝白烟,隐约还能听见细微的嘶鸣,仿佛被封印的东西在挣扎。
“刑司的标记。”她压低声音,“不是随便哪个衙役能用的。”
赵继伟酒意醒了大半,脸色更白了几分。他抽出铜镜,贴在杯底一寸处。镜面裂痕深处浮现出微弱轨迹——那纹路不仅摄取影像,还能反向追踪持镜者的命光波动。
“留影符。”他喃喃,“他们录了我说的话。”
“不止。”苏曼把杯子塞进药箱底层,用油布裹紧,“这符能传影入祠,傩戏面具背后的人,现在已经知道你能‘改命格’了。”
肖尘一直没说话。他默默收拾画具,拿起那支红墨笔时,笔杆突然剧烈一颤,脱手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桌布上。
“糟!”赵继伟伸手去拦,晚了一步。
笔尖自行移动,拖着黏稠红墨,在粗麻桌布上疾行如飞,勾勒出一道扭曲裂缝——深不见底,边缘参差,像是大地被巨力撕开,又像某种空间断层正在崩塌。
“这是……”苏曼瞳孔微缩。
“地府十殿之间的裂隙。”赵继伟声音发紧,“我在镜里见过一次,三年前父亲失踪那天。”
他立刻催动铜镜,以指尖精血为引。镜面映出桌布上的裂痕深处,黑气翻涌,无数命光残痕如碎玻璃般漂浮其中,本该有序流转的魂流此刻杂乱无章,有的甚至逆向回溯。
“秩序乱了。”他收镜,呼吸沉重,“地府的平衡在动摇。”
肖尘想拔笔,却发现笔尖像是长进了布料里。他用力一扯,笔尖断裂,红墨喷溅而出,洒在他袖口,蜿蜒如血泪。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撕下染墨的桌布一角,其余部分泼上酒点燃,火光一闪即灭,伪装成失手打翻酒坛所致。
他们起身离席,脚步放轻,从后巷穿出。
夜风穿巷,吹得灯笼摇晃。赵继伟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醉云楼的匾额。红漆剥落处,隐约露出旧字痕迹——原名似乎不是“醉云”,而是“归魂”。
他没来得及细看,苏曼突然拽了他一把。
“别回头。”她低声说,“刚才那杯底的纹,我闻到了一丝人参娃娃的气息。”
赵继伟心头一震。那个藏在药箱里的小人,明明已被封住,怎会……
肖尘走在前头,右臂旧疤隐隐作痛。他无意识抬起手,抹了下嘴角,指尖沾了点红,还以为是酒渍。
街角屋檐下,一枚留影符静静贴在砖缝间,表面浮现三人离去的身影。图像闪烁数息,缓缓化作飞灰,随风飘起,朝着城北方向而去。
最后一粒灰烬升空时,肖尘忽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望向酒肆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像属于此刻的清醒,倒像是某个沉睡的意识,在借他的眼睛回望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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