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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舟还坐在那张宽大的剧组躺椅上，姿势没变，手里的苹果核也没扔远，就搁在腿边，像随手一放忘了收。阳光从棚顶斜切下来，照在她脚尖那双高跟鞋上，鞋带微微晃着，像是刚被人踢了一下。
平板屏幕亮着，画面是夜店外的监控回放——周默然醉得东倒西歪，嘴里嚷着听不清的话，两个女伴左右搀扶，警察上前劝阻，他一把推开，结果被按在地上铐走。视频右下角时间戳跳着：凌晨两点十七分。
“这哥们儿演醉比演清醒还拼。”她嗤了一声，手指滑动进度条，“你看他那个踉跄，假得跟综艺剧本似的。”
耳机里传来陆砚之的声音，平稳得像在念论文摘要：“不是演技问题，是他行为数据太规律。连续八周，每周二、五凌晨一点到三点出现在这家酒吧，转账记录和两位女性高度重叠，水军刷榜集中在周三上午九点——这不是塌房，是系统性崩盘。”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会炸？”她晃了晃鞋。
“我不是先知，我只是看了三个月的热搜分布图。”他顿了顿，“你知道为什么每次塌房都刚好赶上黄金曝光期？因为蠢人犯错也讲究KPI。”
林姐这时候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捏着一份合同，脸上写着“终于能喘口气了”。
“舟舟！庆功宴订好了，香格里拉顶楼，你要不去露个脸？毕竟赵氏那边都快退市了，咱们不得趁热打铁——”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他怀里那张黑卡，”顾晚舟盯着平板最后一帧画面，“是我们放的消息源吧？”
林姐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把平板合上，往旁边一推，“你们找狗仔蹲点的时候，总得给个由头。一张没记名的境外消费卡，刚好刷在澳门赌场，又刚好被‘偶遇’，这剧本比我拍的偶像剧还假。”
“可热搜是真的啊！”林姐急了，“全网都在传周默然洗钱、赌博、欠债跑路，连他前助理都出来爆料说他私藏兴奋剂！”
“爆料是真的，但引爆点是我们埋的。”陆砚之接话，“真正的黑料从来不需要伪造，只需要有人愿意翻。他以为买水军能压热搜，其实他自己就是热搜的燃料。”
顾晚舟点点头，把剩下那截苹果核丢进边上的垃圾桶，准头不错，啪地一声正中。
“所以说，他不是被我们搞垮的，是被自己蠢垮的。”
林姐愣了几秒，忽然笑出声：“你们俩现在说话都一个味儿了，阴阳怪气还带哲理。”
“这不是哲理，是常识。”顾晚舟懒洋洋往后一靠，整个人陷进躺椅里，“娱乐圈最怕两种人：一种是真敢说的，一种是根本不在乎的。他两样都不是，还想当顶流？梦做挺大。”
林姐叹了口气，把合同递过去：“那这个呢？新节目，《明星的真相》，全程无剧本，真实记录艺人日常。制作方咬死不加干预，说要‘撕开滤镜’。”
顾晚舟瞥了一眼封面标题，眼皮都没抬：“这种节目能过审？资本不得连夜举报？”
“他们怕，但也馋。”林姐苦笑，“观众早看腻了人设包装，现在就想看真人。收视率预估爆表，连广告商都抢着投。”
“哦。”她应了一声，伸手摸过平板，重新点亮屏幕，周默然被押上警车的画面定格在那里，背景还有几个粉丝举着灯牌哭喊。
她盯着看了三秒，突然笑了。
“行啊，我参加。”
林姐一愣：“你答应了？这么干脆？”
“条件不变。”她按下通讯器接听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能躺着就不站着，能少说就闭嘴，镜头别跟着我上厕所。其他随便。”
说完就松了手，通讯断了。
林姐看着她，半晌摇头：“你就不能配合点？好歹说两句‘感谢平台信任’之类的？”
“我说了啊。”她眯着眼看向棚顶灯光，“‘行啊，我参加’，还不够客气？”
林姐翻了个白眼，把合同塞进文件夹，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顾晚舟坐直了一点，“那个节目组，是不是之前拍过《幕后七十二小时》？”
“对，同一个团队。”
“那就行。”她重新靠回去，“那帮人懂怎么拍‘真’，而不是拍‘戏’。”
林姐走了，脚步声渐远。
棚内安静下来，只有空调低鸣。
耳机里，陆砚之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你是去参加综艺？”
“不然呢？”她抠了抠卫衣袖口的线头，“我去度假？”
“你是去建新战场。”他的语气像在讲课，“赵氏倒了，但规则还在。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参照物’——一个看起来懒散、实则清醒的人，告诉所有人：你可以不一样。”
“我又不是榜样。”她哼了一声，“我只是懒得装。”
“可你的‘懒得装’，本身就是最大的表演。”他说，“这次，热搜会替你说完没讲的话。”
她没接话，只是把平板转了个方向，屏幕朝上，映出她半张脸——眼尾有点倦，嘴唇微翘，像是想笑又懒得笑开。
就在这时，平板自动弹出一条推送。
#周默然被拘细节曝光#
内容写着：警方在其车内查获未申报现金逾百万，涉嫌跨境洗钱及非法赌博，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她扫了一眼，手指一划，关掉。
“你说他会不会后悔？”她忽然问。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不该买水军黑我。”她晃了晃脚，“明明只要安分演戏，还能多红几年。”
“他不后悔。”陆砚之答得干脆，“这种人永远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等哪天放出来，估计还会发长文诉苦，说什么‘行业打压’‘资本围剿’。”
“然后继续找新金主？”
“然后继续塌。”
她轻笑一声，把平板放在肚子上，双手枕在脑后。
“你说咱们现在算不算成了‘清道夫’？专门收拾这些自以为是的倒霉蛋。”
“我们不是清道夫。”他的声音隔着耳机传来，“我们是验尸官。只负责记录死因，不负责杀人。”
“那你这验尸官还挺忙。”
“没办法。”他顿了顿，“尸体太多，热搜太挤。”
她正要回嘴，平板又震了一下。
新消息：【《明星的真相》第一期录制时间确认：明早九点，片场见】。
她瞄了一眼，没点开详情，直接锁屏。
“明天起得来吗？”陆砚之问。
“起不来也得来。”她打了个哈欠，“我都答应了，总不能让节目组拍我睡颜特写吧。”
“那倒不至于。”他语气微顿，“不过他们可能会拍你吃薯片的样子。”
“那就拍呗。”她闭上眼，“反正我吃薯片比说话认真。”
耳机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你有没有发现？”他说，“从头到尾，我们都没主动发起过一次攻击。”
“嗯？”
“每一次出手，都是别人先动手。”他语速不快，“你被雪藏，是因为不肯签对赌协议；我被封杀，是因为揭了潜规则；周默然倒台，是因为他先买黑稿。我们只是……把别人扔过来的刀，原样递回去。”
她睁开一只眼：“所以呢？”
“所以。”他停顿一秒，“下次热搜炸的时候，别惊讶。因为这一次，轮到我们先亮刀了。”
她没说话，只是把卫衣帽子拉上来盖住半张脸，只露出鼻尖和一点唇角。
阳光依旧斜照，落在躺椅边缘。
高跟鞋尖微微翘起，像随时准备起身，又像只想继续躺着。
平板屏幕暗了下去，映不出任何画面。
只剩她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设备边缘，像是在倒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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