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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苏长河往灶膛里添了根柴:“以后炒菜有油了,两个丫头也能吃点油渣。”
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水慢慢烧开,泛起细小的泡沫。
肥膘块在水里慢慢变了色,边缘开始微微发黄。
随着水汽蒸发,渐渐有清亮的油珠渗出来。
苏长河拿着长柄铲轻轻搅动。
肥膘块在油里打着滚,发出“滋滋”的轻响。
屋里很快弥漫开一股淳厚的肉香。
萌萌和兮兮趴在门框上,小鼻子一耸一耸的。
这香味跟馍夹菜不一样,带着股子油润润的荤香,勾得人肚子直叫。
兮兮忍不住拽了拽林清竹的衣角:“妈妈,好香呀……”
萌萌比兮兮矜持些,可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翻滚的肥膘。
手里的肉夹馍早就啃完了,指尖还在抿着最后一点油渍。
林清竹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把刚才没吃完的肉夹馍放在灶台上,蹲下身,往灶膛里添干柴。
这味道太稀罕了,上次熬猪油还是前年过年,就炼了小半碗,舍不得炒菜,全拌在孩子们的稀粥里。
锅里的油越来越多,肥膘块缩成了小小的油渣,颜色变成了金黄。
苏长河把火调小,用漏勺把油渣捞出来,控油后盛在粗瓷碗里。
油渣刚出锅,冒着热气,香得人直咽口水。
苏长河把炼好的猪油倒进瓦罐里,油面泛着琥珀色的光。
剩下的油渣裹了层盐,刚盛进盘子,兮兮就踮着脚伸手要够:“爸爸,我闻闻……我就闻闻……”
“烫!”苏长河一把捞起她,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块。
兮兮烫得直跺脚,却把油渣含在舌尖舍不得咽,含糊地喊:“香!比肉夹馍还香!”
大丫抿着嘴唇,手指绞着衣角,眼睛瞟着盘子。
苏长河看的好笑,夹起一大块油渣递到她面前:“拿着,烫,慢慢吃。”
吃完自己一小块的的兮兮,迈着小碎步凑过来。
仰着小脸,手指偷偷指着油渣碗,装作不懂的样子:“粑粑,这个啥……我还想吃。”
苏长河看着两个孩子馋得直咂嘴的模样。
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用带着点宠溺的语气解释:“这叫猪油渣,是熬猪油剩下的,香着呢。”
“不过得等凉透了才更香,现在刚捞出来,烫得很,你们这小嘴巴可经不起烫。”
兮兮使劲点着头,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油渣碗,小舌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萌萌则懂事地拉了拉妹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着急,但自己的目光也没离开那金黄的油渣。
苏长河拿起盐罐,往油渣上撒了一小勺盐。
用筷子轻轻拌匀,那股淳厚的香味更浓了,直往人鼻孔里钻。
“好了,凉得差不多了,吃吧。”苏长河笑着拿起一块,先递到兮兮嘴边。
兮兮早就等不及了,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下一刻,就见她的小脸蛋瞬间鼓了起来。
细细地嚼着,眼睛瞪得溜圆,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好吃!爸爸,这个太好吃了!”
她吃得很快,小腮帮子动个不停,嘴角还沾了点油星子,模样可爱极了。
苏长河又拿起一块,递到萌萌面前。
萌萌仰着小脸,张开小嘴“啊”了一声,苏长河便把油渣放进她嘴里。
萌萌嚼了两下,小脸上立刻露出满足的笑容,小脑袋点个不停:“香,妈妈,你也吃。”
林清竹在一旁看着,脸上满是惊讶。
她从未想过,苏长河会如此耐心地喂两个小丫头吃东西,更没想过,家里能有这么香的猪油渣。
就在这时,萌萌突然指着林清竹,对苏长河说:“爸爸,你也喂妈妈吃一块,妈妈肯定也爱吃!”
兮兮也跟着点头,附和道:“是啊爸爸,让妈妈也尝尝。”
林清竹一听,连忙摆手:“你们吃……”
可苏长河已经拿起一块油渣,递到了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两个孩子也爬了过来,围着她,不停地念叨:“妈妈,妈妈,吃嘛,可香了。”
“妈妈快吃呀。”
林清竹看着眼前递过来的油渣,又看了看孩子们期盼的眼神,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酥脆的口感,咸香的味道。
瞬间填满了她的味蕾,一股久违的温馨感涌上心头。
苏长河没留意林清竹的失神。
案板上还摆着用温水和好的面团。
林清竹蹲在灶门前添柴,眼角余光瞥见苏长河从布包里舀出红糖,往面团里揉。
那包红糖是县城供销社最贵的那种。
她上次路过看了两眼,连问价的勇气都没有。
她忽然恍惚了。
这场景太不真实,像做梦。
以前家里顿顿是玉米糊糊就咸菜,白米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见着。
苏长河更是从不沾灶台边,如今他却系着围裙。
利落地切菜揉面,手里的食材堆得像座小山。
一道道用猪油炒的菜出锅,面条也被苏长河下入锅中。
苏长河笑着说道:“等会儿再炒个青菜,配着饼吃。”
他头也不回地说,语气自然地像演练过过千百遍。
林清竹看到这一幕,不由想起上个月,家里只剩下半碗糙米,她掺了满满一锅水。
最后煮出来能照见人影的粥,两个小丫头捧着碗直喊“饿”。
苏长河却在一旁喝着闷酒,嫌她煮的粥“没劲儿”。
那时她以为这日子就要熬不出头了。
可现在,家里不仅有面了,而且还有米,还有菜。
面条的香味传出,还能听到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玩时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
可很快,她不由又有些难过。
以前受的那些苦,挨的那些饿,像针似的扎进心里。
林清竹看着苏长河忙碌的背影。
她突然不敢确定,这突如其来的好日子,到底能不能长久。
……
王富贵刚进院门,就见张婶兴冲冲的朝他喊:“当家的,快来看。”
王富贵闻言赶紧跑过去,看见那条草鱼时。
手里的农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哪来的?”他搓着手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捏着草绳把鱼提起来掂量,“这条鱼,怕不得有两斤了吧!”
“苏长河那小子给的!”张婶把借板车的事添油加醋说一遍,末了拍着大腿笑:“就咱院角那破板车,轱辘都快掉了,他竟用这条鱼抵押,不是傻是什么?”
王富贵把鱼放进水盆,还是不敢信:“那板车……真能换这鱼?”
“这鱼在国营店得要多少票?苏长河那小子……”
“管他呢!”张婶往灶膛里添柴,“鱼在咱手里就是真的!今晚咱也开开荤!”
她找出家里最大的搪瓷盆,捞出鱼,把鱼刮鳞开膛。
鱼鳔鼓鼓囊囊的,她小心摘下来收进瓷罐,这东西炖着最补,得留着补身子。
鱼肉剁成块,鱼头鱼尾单独装在碗里,打算熬个奶白汤。
“多放点油!”王富贵蹲在灶前烧火,眼睛直勾勾盯着油锅。
张婶舀了两勺猪油,油化了冒起白烟。
她把鱼块倒进滚烫的油锅,“滋啦”一声,鱼肉瞬间变得焦黄。
她又撒了把干辣椒,倒半瓶酱油,最后添上井水漫过鱼块。
盖上锅盖时还不忘往灶膛里塞把松针,说这样炖出来更香。
等鱼肉炖得脱骨,张婶又把鱼头鱼尾扔进砂锅,添足井水,撒把葱段姜片,小火咕嘟,院里的香味飘得老远。
吃饭时,王富贵夹块鱼腹肉,油汁顺着嘴角流,含糊道:“这苏长河……以前除了喝酒赌钱啥也不会,今儿咋转性了?”
张婶啐一口:“还能咋?瞎猫碰上死耗子!就他那样,能钓着鱼才怪。”
话虽如此,却把鱼鳔夹给男人:“吃你的……”
吃着吃着,张婶忽然放下筷子,望着院里那棵老槐树出神。
“你说这苏长河,虽说不着调,可俩娃是无辜的。”
说着话,张婶不由叹了一口气:“今儿还没见萌萌和兮兮来咱院讨玉米吃,孩儿她娘要上工,忙不过来,苏长河那混不吝估计也不管,孩子这会儿肯定饿坏了。”
王富贵也停了嘴,想起苏长河家那俩瘦得像豆芽菜的孩子。
还有林清竹总是苍白的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既然是苏长河送的鱼,孩子吃也理所应当。”
张婶起身舀了满满一碗鱼肉,又把砂锅底那层熬得稠厚的鱼汤也盛进去。
张婶又找来一个干净的粗布巾,沿着碗沿,交给王富贵:“你给清竹送去,就说……就说炖多了吃不完,给娃娃尝尝鲜。”
王富贵接过碗,刚走到院门口,张婶又追出来:“跟清竹说,别让那浑小子把鱼给糟践了,得给娃留着!”
当王富贵推开苏长河家门时,恰好萌萌推开厨房门走出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扑面而来。
王富贵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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