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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解卫军不光是民警还是分局的干部，收拾这几个小瘪三简直是手到擒来。
要不是他急着回去让宋家珍给婶儿熬鱼汤，这次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放过这三个家伙。
也就让这三个家伙蹲在冰面上连续念叨两百声：“我错了！”
混子丢了面儿比杀了他还难受，可你真要杀了他，他会宁愿多丢几次面儿。
鲫鱼汤陈玉华喝了一多半，剩下的全便宜了三个小的。
别说，鲫鱼汤这东西挺神奇，陈玉华就喝了一回便全通了。
林靖远嘱咐大家多把精力用在工作和学习上，永定河的冰面上都不许去了。
“好久没喝鱼汤了！”
梅子同学向来骄傲，可只要遇到宝根，她的骄傲便会升级成为骄横。
所以刚才这句话多少带了那么一点点的小责怪。
倒不是她在乎那点鱼汤，而是隐隐觉得既然自己没吃，那宝根也不要吃就最好了……。
宝根很听话，对于林靖远的指示向来是执行的相当彻底和恰到好处。
咱叔都说了，不许再去永定河的冰面上捣鼓鱼什么的。
那他必须是不可能再去的！
京城里其他的大小海子和沟渠也不少……。
宝根扛着镐子、带着梅子、提着桶子、背着炉子直奔太平湖。
太平湖这边正在修地铁段已经填埋了一小半，海子边上还停放着不少施工机器。
而剩下的那一半海子已经全部上了冻。
冰面上散落着几个人影，估计都是在凿冰窟窿。
宝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和梅子轮流凿洞。
这凿冰窟窿也是个技术活，你不能全用蛮力，得转着圈一点一点的敲。
宝根去掉洞口的浮冰刚放下钩子，梅子已经利落的架好了炉子。
一把加了料的蚯蚓粉子撒进冰窟窿里，钩子上的蚯蚓干在吸水后变得圆润起来，一股属于玉扳指泡水的特别味道在水里渐渐传播开来。
率先杀到现场的是一条鲤鱼，果然京城的水里就这东西多！
一指半的长度，杀了正好给梅子解解馋。
梅子也挺大方，将刘芳方阿姨给伊夏老师腌制的大咸菜头偷了一块带来。
刘阿姨的腌制手艺很特别，腌的咸菜味道别具风味。
听说里头还加了不少难弄到的材料，如今只剩下的三个咸菜头被伊夏老师当眼珠子似的护着，等闲节假日都不肯吃一口。
梅子偷了最大的一个。
把鱼翻个面，撒点盐巴和咸菜沫子，宝根还偷摸撒了点红糖。
味道挺怪，吃的也挺香。
不多时第二条也上了钩，这是一条难见的鲶鱼，二指长的胡子哥死死咬钩就是不肯下来。
杀我烹我无所谓，好歹让我把这鱼饵吃干净！
鲶鱼！
宝根和梅子都无语了。
这年月京城里很多人家的生活用水和污秽都是直接排入水系的，导致补水营养丰富藻类多样，这种水里养的鲶鱼土腥味大得吓人。
现吃是不可能的，得回家用清水养上一阵子去去土腥味儿。
被扔在冰面上的鲶鱼很快冻成了一个鱼环，放在桶里跟冰块似的。
宝根正准备下第三杆子，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嘿嘿的笑声。
“小屁孩儿！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说话的是一个披着棉衣的瘦高个，是几天前在永定河边遇到的炮哥。
半只耳阴恻恻的。
“炮哥，和这毛孩子瞎白乎什么？这么大条鲶鱼必须是咱们的，让这小子回去和他那个哥哥哭去！”
黑脸又开始摩拳擦掌。
“炮哥，别犹豫了！”
“那个小子是东城分局的，管不到咱们西城这片！”
炮哥嘿嘿笑着摆摆手。
“我说你们俩怎么就没点眼力见？”
“别吓着咱们的小朋友。哟，这还有个小姑娘呢！”
“嘿嘿嘿嘿嘿，小子，哥哥就问你一句话。”
炮哥抖了抖自己的破大衣。
“你这一钓一个的，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来，乖乖的告诉哥哥，不然哥哥拿你填冰窟窿信不信？”
宝根站在梅子前面叹了一口气，拿起桶里的冰冻鱼环……重新扔回了窟窿里。
就在黑脸横眉怒瞪想要大吼之际。
梅子忽然从宝根身后探出头来，对着三人的身后喊了一句。
“公安叔叔，这里有坏人！！！”
三人被吓得一哆嗦，立即回头变得规规矩矩的笑着……。
北风从冰面上刮过，这个方向上人毛都没有……。
就在那三人转身之际，宝根眼疾手快的拎起桶在窟窿里打了一桶水。
然后随手泼在了三人与自己之间的冰面上。
戴着厚手套的手把炉子和白铁片直接塞桶里，拉着梅子转身就跑。
“丫给我站住！！！”
不用回头，宝哥都听到了一连串的摔跤声。
尤其是瘦高个炮哥，浑身没有几两肉，直挺挺的摔在冰面，那叫一个舒爽。
屁股着地处的尾巴骨都发出了清脆的欢呼声。
半只耳两只鞋码子不太一样，导致两腿在打滑时受力不均，所以一个向前一个向后。
这是一个不太匀称的冰面一字马，导致了一种另类的以卵击石效果，看得捂住尾巴骨的炮哥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黑脸这回比较幸运，在两脚打滑腾空之后，他急中生智，在空中一个翻滚，让自己四肢着地，两手两脚同时向冰面发力，好向后卸掉冲击力。
这动作他做的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就连黑脸自己都露出了笑容----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在冰面上摔的最帅的一次！
冰面润滑无比，让他的卸力相当完美，黑脸得意的一抬头。
诶？
炮哥和半只耳的表情怎么这么惊恐？
下一秒，他的双脚刚好滑进了宝根敲出来的那个冰窟窿里。
好死不死的宝根敲的冰窟窿不大，正好把黑脸卡在了半截。
刚才黑脸这一连串剧烈的动作，导致他的裤腰带松了……。
这衣服裤子一沾水就变沉，会自然而然的往下落。
随着黑脸急剧的挣扎，连里头的毛线裤都吸了水后开始往下掉。
下半身一片冰凉。
正巧宝根之前打的窝子起的效用，被掺杂了玉扳指泡水的蚯蚓粉对各种鱼儿的吸引力极大。
几十条大小不一的鱼气势汹汹的杀到这里！
----俺的蚯蚓呢？
吼吼，这条蚯蚓够大，弟兄们上！
下一秒，卡在冰窟窿洞口拼命挣扎的黑脸忽然一顿，五官顿时挤在了一起……。
乌溜溜的黑眼珠其实看不清太多东西，林有声被包裹在襁褓里寻着宝根逗小狗的啧啧声不停晃动。
钓来的鱼都在锅里汇聚，彻底融为了一个大家庭。
然后被这个家庭的所有成员一一品鉴。
味道不错。
陈玉华也是第一次把宝根好好说了一次。
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八九岁的孩子一个人去凿冰窟窿钓鱼，要是出点事怎么得了。
拿着小扫帚装模作样的在宝根的棉衣上拍了几下。
打得宝根笑嘻嘻的。
不准小孩去，那他就勾引全大杂院意志最不坚定的一起去。
杨兴民本就是个喜欢玩的，他还扯着谢欣月一起，带着宝根直奔城外。
而且他找的地带很偏僻，几乎看不到其他的钓鱼者。
这回宝根用两个废旧的筐子互相罩着连起来，还做了加固，在筐子里垫上一层破窗纱，筐口边缘呈等边三角形系上绳子。
加过料的蚯蚓粉子配上点小腊肉沫子用草纸包成一小包放筐子里，然后在筐子一头开三个洞，筐子底部还放了一块不大的石头。
杨兴民浑身冒着热气砸开一个大冰窟窿，和谢欣月把连起来的筐子慢慢的沉入水里。
靠着石头的重量，筐子稳稳的沉入水底，一股极具诱惑的味道在水底传播开来。
等了二十分钟，三人开始一起拉绳子。
在水底放了二十分钟的筐子变得极其沉重，两大一小拉了半天才让筐子重新出现在冰窟窿里头。
筐子已经有些松，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三人都听到了筐子里密集的鱼类挣扎声音。
可一旦失去浮力，筐子根本无法被拉出冰窟窿。
里头的鱼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很多。
好在杨兴民带的绳子够长，将绳子一头栓在岸边的树上，三人趴在冰窟窿口从筐子里直接捞鱼。
过了十多分钟，他们附近的冰面上全是冻僵的各种大小鱼。
三斤以上的居然有四条！
除了太小的放生外，还有其他各种三斤以下的鱼二十多条。
而筐里的动静依旧热闹，起码还有三分之一。
三人最后是推着杨兴民的单车回去的，单车上挂满了鱼，谢欣月扛的口袋里足足装了二十多斤冻鱼，就连宝根也扛了七八斤。
而筐子则已经完全破败，根本没有了下次利用的价值，被直接扔了。
院里除了林家之外，杨兴民都送了一条二斤左右的鱼，剩下的三人平分。
那一夜，67号大杂院几户人家家家都在熬鱼汤。
宋家珍亲手煎的是半条四斤重的大青鱼。
宝根鸡贼，在嫂子的煎鱼出锅后偷偷撒了些红糖和醋。
那味道绝了。
让大家对宋家珍的手艺赞不绝口。
代食粉子和玉米面兑半做的野菜馍馍配着鱼肉和鱼汤吃得分外鲜美。
林爱红甚至把每一根鱼刺都反复吮吸好几次。
最近京城大街小巷里关于冰钓的新闻一个接着一个。
宝根和杨兴民的这些收获根本在这些新闻里排不上号。
例如在一月的时候，有人在卢沟桥下头钓到了一条长达2.1米的鳇鱼，七八个小伙子与其搏斗了三个小时才拉它上岸（见京城水产录）。
在二月，门头沟三家店水库被钓到一条38斤重的黄钻（鳡鱼）。
宝根比较喜欢鳇鱼，那是一种软骨鱼，鱼皮占体重的15%，煮起来跟甲鱼裙边一样软弹滑口。
尤其是杨大爷说鳇鱼的背脊肉如同牛肉一样粗壮，腹部肉细嫩如豆腐。
肉味无腥味，老京城人都说这鱼有黄瓜清香。
最妙的是这鱼骨头可以吸髓，味道跟蟹黄似的。
杨大爷一边说一边流口水，宝根和几个孩子也一样，口水那叫一个泛滥。
至于鱤鱼，那东西又腥又柴......。
单说官方价都知道其中的区别，鱤鱼一毛五一斤，鳇鱼八毛！
宝根很想钓一条鳇鱼试试味道，可惜鳇鱼这东西不比其他鱼类，珍稀鱼类钓上来也得交公。
不过如今政策松了些，公家会按官方收购价给你算钱，四毛五一斤。
但要是你胆子大放黑市上去，七块一斤多的是人抢。
于是丁班被宝根再次发动起来。
以手工课的名义，让同学们从家长的单位弄来三棱钩子的，粗麻绳。
放学之后一群人直奔永定河边。
一群小土豆轮流刨冰，开出一个四尺多宽的口子。
为了钓到这种鱼，宝根也是下了血本。
半斤玉米面揉的丸子打窝，前几天和杨兴民一起钓的一条马口鱼的内脏，都经过玉扳指水的加工。
马口鱼的内脏那是鳇鱼的最爱。
粗麻绳上还系着班级宝贝滑轮组，一溜二十个小学生准备随时和下头的大鱼拔河。
挂着马口鱼的内脏的三棱钩才放下去五分钟，浮在冰窟窿里的木棍便猛的往下一沉。
宝根的安排很合理，负责拉绳子的同学最近的也距离冰窟窿十多米远。
“拉~！”
十多个男生一起用力，被固定在冰面上的滑轮组提供了四倍的力量。
三棱钩带着大部分马口鱼内脏飞出冰面，可惜，脱钩了！
不要紧，再来。
这次过了七分钟左右，木棍嗖的一声消失在水面，所有人开始发力拔河。
一条吃相太猛的大青鱼被他们一口气拉了上来。
大鱼在冰面上疯狂蹦跶，长度目测大概有九十厘米左右。
再接再厉，这回是一条十多斤的黑鱼。
第三条最凶猛，是一条重达四十斤的土鲶鱼（1960年卢沟桥钓到一条56斤鲶鱼）。
直到第七条，这条鱼上钩之前足足有十多分钟都没中鱼。
宝根判断以自己饵料的诱惑性还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下头来了真正的猎食者。
开头拉着绳子的三个同学都被猛然的巨力拉倒，甚至包括大个子梅志强。
“一起来！”
女生们也冲上来帮着拉，宝根却让她们去压住固定在冰面上的滑轮组。
滑轮组千万不能失去固定。
十八个男生加上四倍滑轮组，哪怕是身长一点六米的鳇鱼也无法抗拒这种巨力。
每个男生只坚持三分钟，然后换另外一组人上。
七分钟后，这条巨物终于被拉出了冰窟窿。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叹，但没一个人敢于上前觊觎。
因为梅子和宫爱珍一直举着景川小学的班级旗帜。
这是集体活动，所以这些鱼都是集体财产，抢集体财产，胆子能肥到这种程度的，估计也看不上这些鱼。
宝根分到了五斤鳇鱼背脊肉。
这东西超级营养，但也有禁忌，哺乳期的陈玉华每周只能吃二两左右，奶水的质量却会增加一到二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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