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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请在我凋零前杀了我 > 第73章 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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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点,秋日的阳光褪去了盛夏的暴烈,带着一种澄澈的金黄,斜斜地穿过稀疏的梧桐叶,在略显坑洼的水泥路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路边枯草被晒暖的独特气息,以及远处田野里收割后残留的淡淡稻梗香。

    学校离舒允晏家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舒允晏的家就嵌在这片农村与小镇交界,被时光脚步踏得有些模糊的地带。

    几栋新旧不一的楼房夹杂着菜地和小片杂树林,透出一种既非纯粹田园也非热闹市井的疏离。

    班上的同学几乎都知道舒允晏家的大致方位,路正非作为初高中六年的同学,自然更清楚。

    此刻,他就站在离她家楼房不远的一棵叶子半黄的老槐树下。

    树影婆娑,落在他穿了一套崭新的黑色运动服身上,他握着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他刚刚发出的信息:“我已经到你家附近了。”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紧紧盯着对话框,仿佛能穿透电波看到另一端的反应。

    心跳在秋日寂静的午后被放大,咚咚地敲击着胸腔。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农用三轮车驶过的突突声,更衬得此处的等待格外漫长。

    “回去,我不想见你。”

    “你出来见我一面吧。”路正非带着祈求。

    舒允晏握着手机,手微微的颤抖,心里在预想,如果他闯进家里闹怎么办?

    他会砸门吗?会大喊大叫吗?会惊动左邻右舍,甚至惊动她那脾气一点就着的母亲吗?舒允晏简直不敢深想下去。

    路正非平时看着沉默,但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偏执光芒,让她心底发寒。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个她恐惧的身影,并没有如噩梦般出现在家门口。

    路正非低着头,肩膀微微垮着,但双脚仿佛生了根,一步都没有挪动。

    他在等,一直等,一直等。

    秋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卷动地上的落叶在他脚边打着转,那份沉默的坚持,在舒允晏看来,比直接的冲击更让她心慌。

    他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份无声的逼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我明天再来找你。”

    路正非发完这条信息,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枯草味的秋凉空气。

    他抬起头,望向那栋楼房,好像有很多人,他很想冲过去,用力拍打,大声喊她的名字,把所有的困惑,不甘和积压的情感都倾泻出来。

    那股冲动在他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是,他不敢。

    另一个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他害怕丢人。

    害怕邻居们好奇甚至鄙夷的目光,害怕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更害怕舒允晏口中那个“泼妇形象”的母亲。

    如果她真的像舒允晏描述的那样冲出来,指着鼻子骂他,甚至动手,路正非想象着那个混乱而难堪的画面,自尊心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

    他丢不起这个人,尤其是在她和她家人面前。

    冲动与恐惧在胸腔里激烈地撕扯,最终,那根名为体面和怯懦的弦占了上风。

    舒允晏松了一口气,但是明天他还要来,这种无休止的纠缠令她感到绝望。

    明明跟他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为什么要缠着自己不放。

    ……

    晚上吃席的人比中午的少,舒金磊一直惦记着舒正财的赔偿款,家里人对赔偿款都是闭口不谈,比起父亲的去世,他更在意钱。

    舒允晏没有去问舒正财到底是怎么被打死的,但从很多人嘴里拼凑出来,是在工地上与人发生冲突,对方下了狠手,被打死了,人放在殡仪馆放了好几天才火化的,现在在打官司,具体赔了多少钱也不知道,但后来好像听闻,肇事者也没有钱赔,一直在扯皮。

    这冰冷的现实,让死亡本身都蒙上了一层更加荒诞和悲凉的色彩。

    舒正财的死亡,像一块沉重的,带着血腥气的巨石,狠狠砸进了舒家这潭看似沉寂实则暗流涌动的水里。

    激起的不是悲伤的涟漪,而是裂痕,是漩涡,是某种不祥的,冰冷的连锁反应被骤然触发。

    它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黑暗的门,一个接一个的死亡,如同被诅咒的接力棒,开始在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族中传递。

    ……

    守夜的烛火燃尽最后一滴蜡泪,留下凝固的泪痕和一室挥之不去的香烛余烬。

    天光未明,凌晨的寒意刺骨,比白日的秋风更添几分阴森。

    送葬的队伍沉默地移动着,像一群飘荡在晨雾里的幽魂。

    下葬的地方离家不远,就在村后那片杂乱的坡地上,那是舒家的祖坟地,也是村里许多亡魂的聚集之所。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土馒头似的坟包无序地散落着,枯黄的野草在坟头摇曳,仿佛无数只招摇的手,在熹微的晨光里透着一股死寂的荒凉。

    道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手里摇着一个喑哑的铃铛,嘴里念念有词,领头走在最前面。

    那单调的吟诵和铃铛声,在空旷寂静的坟地里显得格外空洞,非但没有驱散阴霾,反而更添几分诡谲。

    舒金磊和舒金凤作为逝者的直系子女,走在道士身后几步。

    舒金磊脸色灰败,不知是熬夜的疲惫还是被这满眼坟包摄去了心神。

    他下意识地缩着脖子,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躲避那些无声的坟冢,又像是在这片埋葬着祖辈和刚埋了父亲的土地上,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了死亡的冰冷重量。

    他那颗被赔偿款烧灼的心,此刻也似乎被这凌晨的寒气冻得瑟缩了一下。

    仪式草草结束。

    道士收了声,铃铛也停了。

    帮忙的人扔下铁锹,搓着手,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释然和急于离开这片不祥之地的仓促,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舒金凤最后看了一眼那堆新土,眼神复杂难辨,终究还是转身,步履沉重地跟上了离开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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