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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虞歌凰图 > 第三十九章 故交新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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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宫殿,被夜晚清凉的空气一激,颜惜夕才感觉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方才那一番交锋,看似她主导,实则步步惊心。幸好,谢司言接受了她的引导,并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那可怕的“大阴谋”上,暂时无暇深究她汇报中的细节漏洞。

    回到驿馆,关上房门,青柳立刻瘫软在椅子上,拍着胸口,小脸煞白:“大人…您真是…奴婢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您怎么就敢…”

    颜惜夕也松了口气,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才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记住,有时候,抛出一個足够大、足够可怕的猜测,反而能掩盖许多小的真相。”

    她摆摆手,显然不愿再多谈此事:“好了,此事暂且到此为止。这次外出,真是骨头都快散架了。什么都别想了,蒙头大睡,天塌下来也等睡醒了再说!”

    两人简单洗漱后,吹熄烛火,各自躺下。

    驿馆的床铺柔软舒适,远比沽源城的硬板床和一路风餐露宿要好得多。然而,真正躺下,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异常活跃,诸多念头纷至沓来,如同走马灯般在黑暗中旋转:

    周骢那双炽热而带着卑微期盼的眼睛…

    他说的那句“只要你身边一日还空着,我便等一日”…那般风光霁月的一个人,竟肯如此…让她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林惊寒师兄…他派发英雄帖是否顺利?江湖风波恶,如今又有魔域隐现,他孤身在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想到他平日里的沉稳可靠,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担忧。

    还有曲柏岩…他为何没有如期赴约?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

    韶旭夫人那边…答应给小公子的补药还没配好,得尽快着手,毕竟欠着人家天价,信誉要紧。

    甚至…那个现代社会的渣男前夫靳云庭的脸也模糊地闪过脑海,带来一阵生理性的厌恶和摆脱后的庆幸…

    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如同纠缠在一起的丝线,理不清,剪不断。

    身体明明累到了极致,精神却兀自亢奋着。

    颜惜夕强迫自己停止思考,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意识沉入黑暗。

    罢了,罢了…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说…

    精力终究耗到了极限,纷乱的思绪渐渐模糊,最终被深沉的梦乡彻底吞没。

    次日,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棂,在房间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颜惜夕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一阵不依不饶的敲门声持续响起,才将她从深沉的睡眠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谁啊…”她睡眼惺忪,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胡乱披了件外衫,趿拉着鞋走去开门。

    门一拉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抹鲜艳的绯色官袍。晨光中,周骢长身玉立,就站在门外。那身代表六品承旨身份的绯色官服裁剪合体,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平日里温润的书卷气中陡然增添了几分朝堂新贵的清贵与威仪。

    颜惜夕一时有些看呆了,睡意都醒了大半。

    周骢看着她这副刚睡醒、云鬓松散、衣襟微斜、迷迷糊糊的模样,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极温柔的笑意,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只是唇角微弯:“颜大人,日安。”

    他这一声“颜大人”瞬间将颜惜夕拉回现实。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何等邋遢不整的形象,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要把门关上:“等等!你…你怎么来了?我还没梳洗…”

    谁知周骢今日却一反常态,不再是那个恪守礼节的文弱书生。他竟伸出手,轻轻抵住了门板,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大人与我,何须如此见外?”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难得的强硬,边说边自然地侧身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反手将门虚掩上。

    他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将食盒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五芳斋各色还冒着热气的精致点心和小菜,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放心,我已向上峰告了假,并非渎职溜出来的。”他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解释道,语气轻松自然,“只是想着你昨日劳累,定会睡到这时辰,怕是赶不上驿馆的早饭,连午饭也要误了。胃里空着总是不好,便去买了些你…和青柳姑娘爱吃的送来。”

    他抬眼看向依旧愣在门口、脸颊微红的颜惜夕,笑容加深,带着几分戏谑:“之前在滦县,你我彻夜商议公务,困极了便伏案小憩,白日里继续蓬头垢面地处理政务,彼此什么邋遢样子没见过?怎的如今回了京城,反倒拘谨起来了?”

    颜惜夕被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怔,随即失笑。

    是啊!在滦县时,两人是并肩作战的同僚,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伙伴,忙起来时哪还顾得上什么形象?自己方才那下意识的羞窘和回避,分明是因为知晓了他的心意,心态发生了变化,才变得扭捏作态起来。

    想通此节,她顿觉豁然开朗,那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她本就是洒脱性子,当下便也不再纠结,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下:“说得对!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多谢周承旨的美食,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拿起筷子,便开始享用这顿迟来的早午饭,吃得毫不做作。

    周骢看着她恢复自然的神态,眼底笑意更深,也在一旁坐下,为她斟了杯热茶。他何等聪慧细腻,早已看出颜惜夕方才的窘迫源于何处。他并不急于求成,反而主动开口,声音温和而坦然:

    “惜夕,昨日之言,皆出自我本心,但你无需因此感到任何负担。情感之事,本就是我一人之心意,我愿等,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一切如常便好,莫要因我而拘束了自己。我们还是如从前一般,可好?”

    他这番话,说得坦诚又体贴,既表明心迹,又彻底卸下了颜惜夕的心理压力。

    颜惜夕闻言,心中最后一丝别扭也彻底消散,不由抬头对他粲然一笑:“好!如从前一般!”

    两人相视而笑,之前那点微妙的尴尬气氛荡然无存,仿佛又回到了在滦县时那般默契自在的氛围。

    颜惜夕胃口大好,一边吃,一边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这两个月来的经历。她信任周骢,除了隐瞒下购买沽源城这一可能引来大祸的机密(她下意识地想保护他,不愿将他卷入可能的漩涡),其他的惊险遭遇、江湖见闻、甚至包括对郦朝皇室和楼外楼的猜测,都毫无保留地娓娓道来。

    她说起遭遇黑煞门杀手的凶险,说起那囚犯操控尸傀的诡异,说起拍卖会的暗流涌动(隐去自身参与和收获),说起自己的分析和推断…

    周骢听得极其专注,面色随着她的讲述时而紧张,时而担忧,时而愤怒,时而惊叹。他完全沉浸在她的故事里,仿佛随着她一同经历了那一路的波澜壮阔与危机四伏。听到紧张处,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听到她巧妙化解危机时,他又会露出松口气的欣慰笑容;听到她那些大胆的猜测时,他眼中则会闪过深思和凝重。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独自面对那些强敌时的冷静与果决,也能感受到她洞察到巨大阴谋时的敏锐与胆识。心中那份爱慕之情,在倾听中不知不觉又加深了几分,更添了浓浓的敬佩与怜惜。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一个说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全神贯注,气氛融洽而温暖。桌上精致的点心渐渐减少,茶香袅袅,暂时驱散了所有外界的纷扰和未来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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