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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
王盛等人回到北影厂开总结会议的时候,京城的大街小巷已弥漫着炊烟与报纸的油墨香。
报亭前,下班归家的人流比平日更密集了几分,不少人递出零钱,目光却早已被摊位上晚报头版的显眼标题牢牢吸住。
“嚯!一万块的婚庆录像?真有人花这冤枉钱?”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捏着份《京城晚报》,啧啧称奇。
“哪是录像,人报纸都上说了,叫‘婚庆电影’!电影制片厂专业团队拍的,能一样吗?”旁边一位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推了推眼镜,指着版面反驳道。
“哎呦,看看这新娘子拍的,跟电影明星似的!这钱花得是值!”一个大妈凑过来,指着报纸上的照片。
这照片其实是报社记者拍的。
不仅仅是《京城晚报》。
几乎在同一时间,魔都的《新民晚报》、羊城的《羊城晚报》——这几家中国最具影响力和发行量的主流晚报,竟不约而同地在头版或社会新闻版显要位置,刊发了关于这桩“全国首例天价婚礼记录”的新闻。
《京城晚报》的标题依旧犀利夺目:《近万婚礼记录今日上演,京城富豪一掷千金为哪般?》,副标题是“电影制片厂专业团队操刀,‘婚庆电影’概念震撼业界”。
文章详细描述了婚礼的盛况、媒体的围堵,以及那令人咋舌的9999元价格,笔触间既有猎奇,也暗含对新兴消费观念和市场经济下服务升级的观察与批判。
《新民晚报》的风格则更显海派精细:《电影工艺介入婚庆,申城观众瞩目京城“天价”婚礼》,文章着重分析了“婚庆电影”背后的技术含量和市场逻辑,并引述了魔都经济学者的看法,认为这种“高端模式”是人民富起来了的标志。
魔都的街头巷尾,也不乏惊叹之声:
“哎哟喂,阿姐侬快来看呀!京城人结个婚,拍个录像都要一万块洋钿!吓瑟宁哦!”
“……”
《羊城晚报》则以务实又略带调侃的笔调报道:《万元拍婚礼?羊城老细表示:有得谂!》,报道突出了商业嗅觉敏锐的粤省老板们对此事的关注,探讨其作为“面子工程”和“新型消费”在南方市场的潜在可能性。
有得谂是可以考虑的意思。
几个小时的时间,“天价婚礼”、“婚庆电影”、“电影厂团队”、“创始人王盛”这些关键词,随着这些发行量动辄百万计的晚报,飞入寻常百姓家,跨越长江黄河,引发了南北方市民的共同热议。
王盛和他的盛影传媒,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名震南北,成了街头巷尾、饭桌茶肆的谈资。
羡慕、质疑、好奇、惊叹……种种声音交织,将“盛影传媒”和“王盛”这个名字,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种全国性的曝光度,在1996年的信息环境下,堪称现象级。
……
与此同时,京城文艺圈内,这份《京城晚报》也正在被传阅。
某个剧组下榻的宾馆里,一个副导演把报纸拍在桌上:“瞅瞅,韩老虎手底下那帮小孩,真能折腾!搞出这么大动静!”
旁边一个正在看剧本的演员抬起头,嗤笑一声:“哗众取宠罢了。拍婚庆能有什么艺术追求?掉价!”
“掉价?”另一个消息灵通的制片人接过话茬:“人家这可不仅仅是拍婚庆。听说那小子,叫王盛的,脑子活络得很,靠着这个点子从北影厂职工手里募资了两百多万!
两百多万啊!现在厂里子弟都跟着他干,人称‘北电子弟帮帮主’,风头劲得很呐!”
“北电子弟帮?”先前那演员愣了愣,语气收敛了些:“难怪路子这么野……韩厂长这是默许了?”
“何止默许,我看是大力支持。现在厂里困难,能搞到钱、解决就业就是爷。这小子,是个人物。”
制片人咂咂嘴,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回头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
京城某处新建的居民小区里,一套略显空旷的两居室。
李晓冉蜷在沙发上,刚结束一个牙膏广告的试镜回来,颇为疲惫。
她随手拿起路上买的《京城晚报》,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词汇——“婚庆电影”。
李晓冉的心猛地一跳,接着迅速浏览起来。
自从那次乌龙后,她便有意识的开始坚持看报纸。
文章里虽未直接提及她拍摄的那支广告,但“电影厂团队”、“首创概念”等字眼,让她瞬间明白,这一切的源头,正是那个阳光熹微的清晨,那个头纱吻镜头,以及那个只想工作的男人——王盛。
报纸上描述了婚礼的盛大场面、媒体的疯狂、客户的满意,以及背后操盘手王盛的“运筹帷幄”。
看着看着,李晓冉心里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已经离开了东方歌舞团,签到了鑫宝源旗下。
但几天过去,找上门来的大多还是广告,偶尔有些小配角,离她梦想中的“演员”生涯似乎还有很远。
王盛当初的话在她耳边回响:“签约只是开始……后面能不能拿到角色,能不能红,变数很大。”
此刻,她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签约并没有立刻带来质的改变,她依然需要在一个个试镜间奔波,等待一个渺茫的机会。
相比之下,王盛……
李晓冉通过这段时间在圈内的零星打听,拼凑出的关于王盛的信息让她暗自心惊:创意广告一炮而红、说服厂长拿到资源、胆大包天地向全厂职工募资两百万、迅速扩张业务、如今更是搞出全国轰动的新闻……他才十九岁!
“北电子弟帮帮主”这个带着些许江湖气的称呼,背后代表的能量、魄力和成就,让她感到一阵无力与羡慕。
自己还在为一个小广告奔波时,比她年龄小的他已经在搅动风云,成为了京圈里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她放下报纸,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
那个拒绝她吃饭邀请、冷静分析合约风险、拍出唯美广告却又显得疏离的年轻身影,在她脑海中愈发清晰,也愈发……令人好奇和不甘。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世界里,似乎永远充满着各种大胆的计划和惊人的执行力。
而自己的世界,却似乎仍在等待和不确定中徘徊。
李晓冉轻轻叹了口气,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改变现状的冲动,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也许……也许应该再主动联系他一次?
……
另一边。
北太平庄的一处民居里。
跟王蒴折腾了几个电影项目,都差不多黄了的冯晓刚,此时正瘫在吱呀作响的藤椅里,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根据圈里传的风言风语,王蒴差不多是被封杀了。
王蒴也跟冯晓刚透漏了他要远遁美利坚避风头的想法,或许就在今年下半年前往,也或许在明年。
失去了王蒴,冯晓刚就像是失去了灵魂。
徐汎轻手轻脚地进来,把一份刚买的《京城晚报》放在桌上,顺便收走了快满出来的烟灰缸。
徐汎此时还没有和冯晓刚结婚。
冯晓刚和徐汎的恋情始于1991年拍摄电影《大撒把》期间,彼时,冯晓刚还未结束第一段婚姻,彼时,徐帆正与王志纹闹分手,冯晓刚趁虚而入,两人迅速发展为婚外情。
到了1996年左右,两人的关系在圈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处于同居状态。
冯晓刚后来在他的自传《我把青春献给你》中也提到了这段时期,描述了徐汎在他事业低谷时给予的支持和鼓励。
徐汎离开后,冯晓刚没什么兴致地瞥了一眼报纸,头版上那显眼的标题和黑白配图慢了好几拍才钻进他眼里:《近万婚礼记录今日上演,京城富豪一掷千金为哪般?》。
“嘁……”冯晓刚鼻腔里哼出一声,带着惯有的嘲弄:“真行,现在这报纸,啥玩意儿都能上头版了。”
他以为又是哪个暴发户的奇葩事。
可“北影厂子弟”这几个字让他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
冯晓刚拿起报纸。
报道里详细描述了那场婚礼的排场,什么“电影级拍摄”、“专业灯光”、“双机位Betacam SP”,以及“盛影传媒”、“募资两百万”这些字眼,像一根根小针,扎得他瞬间有点烦躁。
“操!”
冯晓刚猛地坐直了些,越看脸色越沉。
徐汎把清空的烟灰缸放回原位,问道:“晓刚,怎么了?”
“怎么了?”冯晓刚把报纸拍得啪啪响,声音不由得拔高,带着一股莫名的火气:“瞅瞅!韩三爷这是真没招了?由着厂里这帮小崽子这么胡闹?拍他妈婚庆?!这叫什么?这叫不务正业!这叫掉价!”
他想起自己那个被毙掉的《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一百多万打了水漂,弄得他焦头烂额,还得回来拍电视剧换饭吃。
可眼前这报道算怎么回事?
一帮培训班出来的小年轻,仗着厂里闲置的设备,搞这种旁门左道,居然搞得风生水起,一场婚礼敢要价九千九!还他妈登报了!
这对比太他妈讽刺了,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拍这玩意儿有什么技术含量?啊?有什么艺术追求?”他像是在问徐汎,又像是在质问空气,语气激动:“不就是拿拍电影的那点手艺唬外行吗?蒙那些有几个糟钱不知道咋嘚瑟的主儿!这他妈算什么本事?”
徐汎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冯晓刚喘了口粗气,盯着报纸,眼神复杂。
恼怒、不屑的底下,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溜溜和某种被时代甩下的惶惑。
他跟王蒴他们折腾所谓的“艺术”,结果碰得满头包。
可这帮小子,压根不跟你玩这一套,直接扑向市场,扑向钱,路子野得没边,反而闹出这么大动静。
韩三坪不仅没管,看样子还默许甚至支持了?就因为这能来钱?能解决厂里子弟就业?
这世道,真是有点看不懂了。
“妈的……”他最终悻悻地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墙角,像是要扔掉这种让他心烦意乱的对比:“歪门邪道!长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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