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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待阿容实在情深,每月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南宫家的祖坟那儿耗着。
甚至于连自己手头的地方政务,都交给了旁人去打理。
故而南宫家的祖坟,平日里也是有暗卫在暗中盯着的。
小斌子伏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瑟抖着回话道:
“今夜暗卫交接时,得了半个时辰的空子。等人再回来时,二姑娘的坟就已经被......”
沈晏辞一言不发端坐御座,
便是这般的沉默,才更逼得殿内空气几乎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才听他冷着声音说了句,
“当值暗卫,尽数格杀。”
李德全听得心惊。
能替沈晏辞办事的暗卫,那都是从御林卫里头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他这般下旨,显然是动了大怒。
李德全见势不对,依声应下后,立马训斥小斌子道:
“糊涂东西!还在这儿杵着?快去叫人将二姑娘尸骸拾回来,依着旧样妥善安置,别叫人察觉出异样来。”
小斌子如蒙大赦,连滚爬出殿门,帽子滚落在地也顾不得捡。
殿内重归死寂,唯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沈晏辞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
李德全强压住心头惊悸,捧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小心翼翼搁在御案边角,
“皇上且先消消气。”
沈晏辞的目光掠过氤氲着热气的茶盏,并未伸手,只是问:
“你觉得这事儿会是何人做下?”
李德全听得他明知故问的一句,更觉膝盖一软,
他喉头滚动,字斟句酌道:
“奴才愚钝。端王殿下自回京后,近乎日日守在阿容姑娘坟前。想来太后如此做,也是想快刀斩乱麻,让王爷彻底断了念想,也好早日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沈晏辞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透出刺骨的讥诮,
“老五所求,不过是做个闲散王爷,太后想让他如何振作?还是她觉得如今中书令与镇国公被连根拔起,没了这些掣肘,老五也该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了?”
李德全惶恐道:“皇上息怒。您与端王一脉同出,太后怎会动了别的心思?”
“呵。”沈晏辞喉间溢出一声极冷的笑,“阿容对朕有救命之恩,太后掘了阿容的坟,究竟是盼着老五快些清醒,还是怨怼阿容当年救了朕,所以连死后的安宁也不愿给她?”
李德全窥得沈晏辞眸底的杀意,只得低下头去,再不敢进言半句。
当年事,虽是南宫家将错就错,让阿容顶替了南瑾,成了沈晏辞的‘恩人’。
可这件事的真相为何,沈晏辞从始至终都没有戳破过。
在所有人眼中,阿容仍旧对沈晏辞有过救命之恩。
这些年来,沈晏辞也的确做足了表面功夫,
善待南宫家不说,更在每年清明都会派遣李德全出宫,亲自替她扫墓。
如今太后掘了阿容的坟,不管她所为何事,那也是等同于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要打了沈晏辞的脸。
沈晏辞垂眸,遮掩住眼底涌动的情绪,声音疲惫道:
“阿容她到底是皇后的妹妹,皇后如今有着身孕,若叫她知晓此事,哪里还能安心养胎?
太后这是一味念着老五,连皇后腹中朕的骨血,与朕的体面,也全然不顾了。”
李德全试图缓和道:“或许太后是一时情急,才会动错了念头?她与皇上到底是母子,她......”
“母子?”沈晏辞冷笑,“她和老五才是母子。至于朕......”
他闭上眼,密而直的眼睫在冷硬的面容上投下两片沉郁的阴影,
“朕的母亲,唯有皇贵太妃一人。”
朝阳宫中燃着的月麟香,是从前崇妃最爱用的香料。
沈晏辞的整个童年,都充斥着这样的味道。
以至于他如今日日嗅着,才能觉安心。
他深吸一口气,恍惚间,想起了许多从前事。
小时候,他总喜欢倚着窗边的暖座,靠在崇妃怀中,听她用最温柔的语气,与他讲述着许多宫外的趣事。
崇妃从未对沈晏辞隐瞒过他的身世,也从不拦着沈晏辞与生母亲近。
那时沈晏辞去找过太后许多次,
不过太后对他总是淡淡的,只一味亲近从小养在她身边的沈雲霆。
孩子是不懂事,
但总分得出谁对他亲近,谁对他疏远。
渐渐地,沈晏辞也就不愿再去太后宫中了。
他也曾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私下问过崇妃,
“崇娘娘,母妃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崇妃轻抚着他的发顶,笑意温柔道:
“傻孩子,这世上哪有母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他努着嘴,委屈极了,
“可我每次去母妃宫中,她都只顾着哄五弟,不怎么理我。”
崇妃道:“你五弟年纪小,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阿晏也要跟他计较吗?”
他懂事地摇头,又问:
“崇娘娘,母妃待五弟好,五弟自幼就养在母妃身边。可您也待我好,我自幼也一直都养在您身边。那私下里......我能叫您母妃吗?”
崇妃笑得欢喜,“傻话,崇娘娘一直都是阿晏的母妃呀。”
那时烛影摇红,映着崇妃眼中毫不作伪的慈爱与包容,
便是这深宫寒夜里,他唯一能抓住的光。
可后来......
崇妃死的那一日,他躲在屏风后,听见了太后与崇妃的对话。
是太后害死了兰嫔和她的孩子,并将所有罪名都栽赃在了崇妃身上。
先帝赐崇妃自尽,太后便带着毒酒,以胜利者的姿态,来送崇妃最后一程。
沈晏辞透过屏风的缝隙,看见太后炫耀似地告诉了崇妃真相,又让慧莲擒住崇妃,硬生生掰开她的嘴,将毒酒灌下去。
他看见崇妃徒劳的挣扎,看见毒酒顺着她苍白的嘴角蜿蜒而下,看见她痛苦地蜷缩在地。
崇妃涣散的目光落在他藏身的方向,似乎穿透了屏风,也看见了他。
她抓住太后华丽的衣角,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苦苦哀求道:
“你如何对我都好,我只求你......求你善待阿晏。”
“善待?”太后踹开崇妃的手,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她神色阴毒,再无半分从前在先帝面前的温顺,
“他自幼养在你身边,满心满眼都只有你这个贱人,何曾将本宫这个生母放在眼里?
他为了给你求情,在朝阳宫外磕得头皮血流,他既声声唤你‘母妃’,那便让他做你的儿子好了。
本宫又不是没有与自己贴心的儿,何必要成全你这个贱人?”
屏风后,
十岁的沈晏辞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将满腔的怨愤,和着咬破了皮肉的血腥,硬生生吞咽下腹。
后来,他并没有将他所看见的一切告诉先帝。
帝王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崇妃死了,
在这深宫之中,再没人会护着他,念着他,
他唯有借助手边能抓住的一切,让自己登上云天高位,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才能护住自己,才能替他的母妃,堂堂正正地讨回个公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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