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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捧着一个大木匣，身形笔直地立在院子里，不知等了多久，云湛的发梢和衣襟都被露水浸得微湿，额前的碎发甚至凝着细小的水珠。
见房门终于打开，他黯淡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
云棠心头一颤，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她本想继续冷着脸，可看着他这副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你不是说有事要同我说吗？进来说吧。”
云湛闻言立即迈步，却因站得太久，双腿早已发麻，身形不由得踉跄了一下，他很快稳住自己，却还是被云棠敏锐地察觉到了。
进屋后，他将木匣轻轻放在桌上，手指因为清晨的寒意而微微泛红，动作略显僵硬。
明明已是夏日，可此刻的他，却像是刚从冷水中浸过一般，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凉意。
他缓缓打开匣子，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
“棠棠。”他的声音低哑，“这里装着的，是我十二岁那年起攒的每一分银钱，还有这些年所有铺子的收益。”
云棠坐在一旁，怔愣地看着他。
云湛没有看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账册：“这里有一百三十二间铺子，良田无数，棠棠喜欢的江南，小时候提过的川城，夏城…我都置办了宅子。”
“对了，还有塞北，棠棠小时候说想去草原上骑马，我也在那边购置了处挨着温泉的宅子…这些东西，从你及笄那年起，这些就都记在你名下了。 ”
云湛轻笑了声：“我总想着...若是日复一日地对你好，年复一年地守着，或许有一天，你会回头看到我的好，会愿意嫁我，这些便是聘礼。”
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若你始终不愿，或从未察觉...便当作兄长给你的添妆。”
云湛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这些年我像个守财奴，一文钱都舍不得多花，总想着再攒些，再多攒些...生怕给棠棠的不够好，不够多...”
云棠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我...我...”她想开口，喉间却堵着千言万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湛低着头，缓缓跪下，双眼盈满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几个月前，我仿佛做了一场梦般，看见你嫁给叙白，看见你被王府被沈楚楚哄骗，没多久就撒手人寰，父亲母亲被构陷流放，死在发配的路上…”
“我日日梦见，仿佛身临其境般体验过，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救不了你，连你的最后一面我都没见到…”
他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指尖：“棠棠，我已向父母负荆请罪，讲明了我对你的情意，他们应允了我们的事，棠棠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他忽然端正了跪姿：“吾倾慕卿已久，愿入赘为婿，承卿门楣，辅佐中馈，延嗣续谱，朝夕相伴，白首不离。”
云湛的话一字一句砸进云棠心里，她终于绷不住，踉跄着扑进云湛怀里。
“云湛你是个大傻子！”她的哭声里带着委屈与心疼，温热的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
云湛浑身一僵，随即小心翼翼地环住她颤抖的肩膀。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抽噎着，拳头无力地捶在他胸口，“倘若你早点说，倘若...”
云湛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下巴轻轻蹭过她的发顶：“我怕...”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怕你知道后会觉得恶心，会躲着我...我宁愿以兄长的身份守着你，也不想被你厌恶...”
“棠棠。”他深吸一口气，“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她刚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云湛的呼吸几乎停滞，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却又怕弄疼她，连忙松了力道。
“我愿意。”
云湛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怕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愿意！”云棠又哭又笑，攥着他的前襟，“我愿意嫁给你，云湛！你又傻了吗？”
云湛的呼吸彻底乱了，他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棠棠…棠棠…”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狂喜和后怕，“谢谢你要我…谢谢…”
一个半月后，云府大喜。
整个云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云棠一身凤冠霞帔，端坐在闺房内。
她至今仍有些恍惚，她居然要嫁给云湛了…
那天两人把话说开后，云湛便牵着她一起跪在云父云母面前，云湛忽然郑重叩首，请求将自己划出云家族谱，自愿入赘云家。
从云家族谱划出去，意味着他将失去继承云家一丝一毫的资格。
“孩儿此生，唯棠棠一人足矣。”他嗓音低沉，字字清晰，“名下所有铺面、田产、人手，皆已更名至棠棠名下，孩儿愿以这些为聘，求为云家赘婿。”
云父起初只当他是情深义重，可接过账册一看，竟怔住了。
云湛这些年暗中经营的商铺，不仅遍布全国，更有数家是行业翘楚，收益竟隐隐能与云家比肩。
“这些…”云父震惊抬头。
云湛眸光温柔地望向身侧的云棠：“从决定守护她那日起，我便知道，光有医术不够。”
“我要让她永远不必羡慕旁人，哪怕…有朝一日云家势微，这些也足够她一世无忧。”
成婚这天，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喜乐声震天，整条街都浸在喜庆的氛围里。
百姓们挤在街道两旁，踮着脚张望，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今日是云家招赘婿！”
“赘婿？谁家郎君这么想不开？”
“嘿，你可别瞎说！入赘的是太医院的云湛云大人！”
“什么？！云大人？！他不是云家养子吗？怎么还入赘云家？”
众人正疑惑，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整齐的脚步声和车轮滚动声。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高喊：“来了来了！嫁妆队伍来了！”
只见长街尽头，一列望不到头的红漆木箱缓缓行来，每台嫁妆都由四名壮汉稳稳抬着，箱上缠着红绸，贴着双喜金字。
队伍最前方，云湛一袭大红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容沉静，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一、二、三…”有好事者开始数，“老天爷！足足一百零一台！”
人群炸开了锅。
寻常人家嫁女，能有六十四台嫁妆已是体面，而云湛这一百零一台，每一台都沉甸甸的，光是抬嫁妆的壮汉就排了半条街。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些嫁妆不是送往女方家，而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带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入赘云府！
街边茶楼上，几个商贾打扮的男子也在议论。
“看到第三十七台没有？那箱子里装的，是醉仙楼的地契！”一个胖商人拍着大腿，“那可是川城最赚钱的酒楼！”
“何止！”另一人指着后面几台，“锦绣坊，万宝阁…全是日进斗金的旺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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