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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若这手艺,不愧是裁剪班的尖子生。”大姨摸着光滑的缎面赞叹,“这针脚,跟机器轧的似的。”
杜若抿嘴笑了笑,正要低头咬断线头,突然眼前金星乱迸,手里的顶针“叮”地掉在地上。
杜母赶紧扶住她:“这是咋了?脸色煞白的。”
“没事...就是有点晕...”杜若撑着桌子,等那阵黑雾散去。
杜母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这症状多久了?”
“两个月吧。”杜若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自从生了李辉,总这样...”
“身上的来了没?”
杜若摇摇头。她产后月经一直不准,有时三四个月才来一次,量少得可怜。
杜母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村卫生所走。大夫听完症状后把了把脉,又拿出个听诊器按在杜若肚子上。
“恭喜啊,有两个月身孕了。”大夫推推眼镜,“就是贫血严重,得补铁。”
回去的路上,杜母塞给杜若一包红枣:“你呀,就是太要强了...”
腊月里,杜若的肚子已经显怀。她依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蹲在井台边搓洗全家人的衣服。冰凉的水冻得手指通红,肚子里的孩子时不时踢两下,像是在抗议。
有回她正弯腰往猪槽里倒泔水,婆婆破天荒地喊了声:“宏儿,给你媳妇倒碗热水!”
李宏慢吞吞地从屋里出来,暖壶里的水只剩个底儿。他倒了半碗递过来,水面上还漂着片茶叶梗。
“还有吗?”杜若一口喝完了,嗓子还干得冒烟。
“没了。”李宏扭头就走,后脑勺上还粘着炕席的碎屑。
除夕那天,杜若挺着箩筐大的肚子站在灶台前炸油饼。滚烫的油锅滋滋作响,油烟熏得她直流眼泪。炸好的油饼金黄酥脆,堆了满满三大盆,够全家吃到正月十五。
1999年元宵节,李家村请来了县里的秦腔班子。戏台搭在打谷场上,四盏汽油灯照得通明。杜若抱着李辉坐在条凳上,肚子里的小家伙今天格外闹腾,一脚接一脚地踹她肋骨。
演到《三滴血》认亲那折时,杜若突然一阵腹痛。她拽了拽李宏的袖子:“咱回吧...有点不舒服...”
“正到精彩处...”李宏眼睛还盯着台上。
杜若咬牙又撑了十分钟,直到冷汗浸透了棉袄里子。回家的路上,公公在后面阴阳怪气:“谁家媳妇不怀孩子?就她矫情...”
十点钟上炕躺下,杜若觉得这疼和生李辉时不一样——像是有人拿铁钩子往下拽她的肠子。半夜十二点,一阵剧痛让她弓成了虾米。
“快...裤子...”杜若哆嗦着解裤带。
李宏手忙脚乱帮她脱掉棉裤,抓了个枕头垫在她臀下。杜若攥着炕席,指关节泛白。每一次宫缩都像有辆拖拉机从肚子上碾过,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小点声!”李宏紧张地看了眼窗外,“半夜三更的...”
杜若咬住被角,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突然一热,仿佛开了闸的洪水。肚子瞬间空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李宏用早就准备好的旧秋衣裹住婴儿,借着煤油灯一看——小鼻子小嘴,活脱脱是自己的翻版。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蛋。
“是个丫头。”婆婆剪断脐带,麻利地给孩子穿上小棉袄,“哭得这么响,准是个结实的。”
杜若虚弱地靠在被垛上,这时才感觉又有东西滑出体外。她抬头看挂钟,凌晨三点整。婆婆把襁褓递过来,她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小丫头力气大得很,吮得她乳头发疼。
“像你,大眼睛。”李宏难得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稀疏的胎毛。
杜若凝视着女儿红彤彤的小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孩子健康壮实是福气,可生在这重男轻女的李家...她想起自己手腕上的银镯,那是外婆传给母亲,母亲又给她的。等女儿长大出嫁,不知道能不能给她攒副像样的嫁妆。
窗外突然响起鞭炮声,正月十六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在母女俩身上,像撒了一层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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