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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务之急,是先斩断‘东院’伸在外面的这些触须。后天早朝,我会先呈上郭泰劣银的实物与拓样,坐实他贪墨渎职、欺君罔之罪。让大理石协同请于简去都察院‘喝喝茶’,聊聊他那份‘代购清单’和赵槐矿场的蹊跷大火。”
他顿了顿,眸色冷冽,叮嘱道:“记住!”
“交代大理寺,绝口不提‘东院’,一个字都不要提。只需将郭泰、于简本人的罪证砸实。让和东院有关的人自己慌,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若是他们为了自保而互相攀咬。咬得不可开交之时,自然会有人忍不住去碰那条大鱼的尾巴,马脚,总会露出来的。”
“还有,”沈砚补充道,目光扫过燕七,“玄策卫办事,要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不该有的痕迹。明面上,一切都要符合朝廷法度,面子上要过得去。”
燕七抱拳,肃然应道:“是!属下明白!定会办得妥帖。属下告退。”
沈砚微微颔首,燕七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消失在雨幕之中。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渐密的雨声敲打着屋檐。
沈砚终于将那盏冷透的茶送至唇边,抿了一口。
冰冷的茶汤涩得发苦。
郭泰,当年便是凭着雪花花的真银,砸开了何慎仕途的侧门,换得了今日兖州巡抚的紫蟒官袍。从此,一州府库几乎成了他何家的私囊,杂色市银与官铸真银在此滚滚替换,偷天换日。
于简,则更像是何慎门下专司“擦屁股”的脏手,一方面协助郭泰掩盖府库空虚的痕迹,另一方面则用假银“代购”、用胁迫强买来的奇珍异宝,源源不断地输向何慎的“东院”。
两人一明一暗,一贪一狠,早已将兖州官场编织成了何慎手中的钱袋之一。
所有的证据线头,都隐隐指向何慎本人,却又都被一只无形的手巧妙地在关键处掐断、擦干净。
玄策卫想要凭现有的证据按死何慎一党难于登天,不然这些年皇帝舅舅也不会如此窝囊,连弹劾何慎的折子都压着不动,生怕按不死何慎,反而遭受何慎背后众多世家大族的挤压。
如今的大宁朝,天灾频发,再也经不起这么多的动荡了。
而且就算证明了“东院”与何慎有直接关系,恐怕也只是断了何慎众多触须中的一根,让他流点血而已,又死不了。
不够,证据远远不够。
沈砚放下茶盏,目光再次落在那方压着证据的砚台上,仿佛被镇压着的不是证据,而是无数冤魂的呜咽与贪婪滋长的暗流。
夜雨淅沥,敲打着窝棚顶的芦苇,发出让人心安神宁的声响。
谢秋芝已经洗过澡,穿着舒适的睡衣惬意地窝在竹床上,蜷缩在微凉的薄毯里,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耳朵在专心致志地听着这属于秋夜的天然白噪音。
“就那么好听?魂儿都快被雨勾走了?”旁边,李月兰侧着身,好笑地看着她那副陶醉的模样,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赶紧的,进里头睡去,这竹床哪有里头的大软床舒服?”
谢秋芝眼睛都没睁,像只慵懒的猫般哼哼:“唔…不要,我就喜欢听雨声睡觉,心里特踏实,今晚就在外面睡。”
李月兰故意拉长了声音,叹气道:“哎呦喂,真是有人有福不会享哦!这要是换了我能‘回家’,我高低得在里面连睡它几天几夜,吹着空调,盖着羽绒被,那才叫一个舒坦!谁乐意挤在这吱呀作响的破竹床上哟。”
谢秋芝噗嗤一笑,睁开眼,在昏暗的光线和李月兰打趣:“娘~现在已经是九月中,夜里凉快着呢,您晚上不也盖毯子了么?正舒服的时候,要什么空调呀。”
“我就是嫌你占我床位了!”
李月兰没好气地吐槽:“你看看你这几个月吃的,个头蹿得跟我一般高了,两个人挤这么一张小竹床,晚上我翻个身,这床都得摇三摇晃三晃,再加个你,明早起来我肯定浑身骨头疼!”
谢秋芝立刻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哼哼唧唧:“你就知道嫌弃我!等咱家青砖大瓦房起好了,你想让我挤着你睡,我都不来呢!我自己睡大房间去!”
“谁稀罕你挤着我睡了?”李月兰笑骂,“我恨不得自己都能住个单间,落个清净自在!”
谢秋芝眼睛一转,压低声音嘿嘿道:“哟~您这是不要我爹啦?这才分睡了几个月,就想着要自由?行,明天我就跟我爹说,给您单独起个小房间,就说您嫌他早出晚归、一身汗味儿,不乐意跟他一屋了……”
“去去去!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越发没大没小了!赶紧的,‘回家’睡觉去!别磨蹭!”
见她真要赶人,谢秋芝这才收起玩笑,可怜兮兮地撇撇嘴,又依依不舍地听了最后几声雨打棚顶的乐章,然后身影瞬间从竹床上消失了。
现代的家里,灯火通明,谢秋芝刚进来就看见谢锋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虽然在外面,他们常常天黑不久就准备躺下睡觉,但一进入空间,看着现代化的家具电器,感受着恒温恒湿的舒适环境,才晚上八点就要睡觉,总觉得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所以这段时间,谢锋通常会进行高强度训练,保持身体的最佳状态。
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谢锋并没有停下,只是侧头看了一眼,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声音因为运动带着微微的喘息:“被娘赶进来了?”
“嗯哼,”谢秋芝耸耸肩,“嫌我挤着她了。”
她没打扰谢锋锻炼,转身便走进了书房。
就在她答应为《浮世录》作画的第三天,展风便再次来到了桃源村。
他带来了整整四套画具——都是沈砚吩咐从京城松墨斋调拨来的上等货色。
有大小不一的各式毛笔,狼毫、羊毫、兼毫,排列得整整齐齐,有雕刻精美的松烟墨、油烟墨,还有青瓷、白瓷的调色碟和笔洗。
最重要的是,还有好几摞据说最适合工笔画的“云槐纸”。
展风还特意说明,这云槐纸是云槐县的招牌特产,最适合画师作画,特性是吸墨而不洇,能很好地表现墨色的层次浓淡。
此外,还有一盒盒用精致小瓷盒装着的矿物颜料和植物颜料,朱砂、石青、石绿、藤黄、赭石……颜色古朴沉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当时谢广福和谢文都啧啧称奇,说沈大人真是大手笔,这些物件够普通画师用上好几年的了,谢秋芝自然也表现得很是感激,乖巧地收下了。
然而,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些珍贵的、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高工艺水平的画具材料,对她而言,却更像是“美丽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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