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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人群已经炸开了锅,缺了门牙的一个老汉跳脚大骂:"放你娘的屁!听说去年王家村迁去湖广,走到半路就死了一半!"
他一把扯过自家瘦成皮包骨的孙子,"你问问这些娃娃,经得起这么折腾?"
另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冷笑:"说是去京畿,怕是去填皇陵的徭役坑!"
一个年轻汉子也不想举家搬迁:“县城那头的赵家村去年也颗粒无收,有二十户去陇东讨生活,去年腊月出发,开春就回来三个!三个!还是抬棺材回来的!那棺材板薄得能透光,里头的人缩得跟猫崽子似的!”
“棺材?”拄拐的老者嗤地一声,拐杖戳得泥地咚咚响,“棺材都算体面!我娘家侄子那支今年开春出发,就是去京畿道,走到黄河滩遇上刀客,连尸首都没捡全,就剩一只鞋,里头塞着半根脚趾头!”
里正谢忠敲着旱烟杆在告示前踱步:"京畿道虽远,却是上上签,到了那儿,咱们就是天子脚下的农户!"
也有不少人赞同集体搬迁,瘦高男人谢铁匠就是想要搬迁的人员之一:“树……树皮都让人剥光了!再不走,咱们全得饿死在这儿!”
谢铁匠的媳妇王氏哑着嗓子插话:“咱村里的铁匠铺三年没进过一块铁胚,我婆母悄悄去河滩抠观音土,抠得指甲盖全翻过来……土吃多了屙不出屎,肚子胀得跟鼓一样,我们家要跟着里正叔走,在这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族老谢六爷和谢九爷也是同意搬迁的。
里正又环视众人,提高嗓门:"府衙已经给咱们指了一条明路,按照府衙安排去往京畿道,那怎么往后咱还是良农户籍,不听府衙的话,咱们大概率就变成流民,这事你们各自回家商量着,三日后卯时正刻大榕树下集合出发,你们各户自行准备,决定去京畿道就把能带的粮种全部炒熟带走,十岁以上男丁必须轮流守夜,若有人舍不得村子就把祖坟的方位画成图带走,若还是有人不想走的,也行,以后大家一别两宽吧....."
李月兰拉住谢广福的袖子低声问道:"咱们也要跟着一起走?"
谢广福眉头紧锁:"官府说了,不跟着走的以后就不管了,现在流民四起,到处都是抢劫杀人的,留下来更危险。"
一家人默默排到了领粮队伍的末尾,全村都在排队,所以队伍挪动得极慢。
谢秋芝的嘴唇又干裂出血了,这干燥的气候,像是住在一个大烤炉里。
终于轮到了谢家,谢锋刚接过赈灾粮,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让开让开!丧门星排什么队!"
谢秋芝回头,正对上大伯谢广金那张横肉堆积的阔脸,对方不由分说,就要抢他们手里的麦麸饼。
谢锋一个利落转身就轻易避开他的争抢。
谢广金见没得逞故意提高音量,"大家看看啊,这好吃懒做的一家人又出来丢人现眼了!"
大伯娘王翠翠趁机挤上前,尖声道:“我早说了,李月兰那张脸就是犯太岁!自打她进门,连井水都往下沉三寸!”
谢广金故意把嗓门拔得更高,恨不得让排队的村民都听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老宅子分给你们也是白搭,早晚一把火烧干净,省得晦气过给别人!”
谢锋把秋芝往身后一护,冷冷一笑,声音不高,却句句带钩:
“谢广金,你嘴里喷的这叫人话?赈灾粮是朝廷按人头分的,不是按你嗓门大小赏的!你有本事和官差们说去。”
李月兰把刚领的麦麸饼收好,抬眼扫过去,声音带着冷意:
“大嫂,哦,不对,王翠翠,王刻薄,你说我脸犯太岁,那井水沉了三寸,怎么没把你漂起来?是良心太沉,还是骨头太沉?”
排队的人群里顿时“噗嗤”几声笑。谢广金脸一僵,刚要开口,谢锋立刻补刀:
“别老拿‘老宅子’说事。分家文书上白纸黑字,想烧?行啊,先上县衙把‘擅毁民宅’的板子领够,二十大棍,一棍不少!”
王翠翠跳脚:“小崽子,你咒谁!”
李月兰轻飘飘一句:“咒?我们可不敢。老天爷有眼,旱得这么狠,都没把某些人的嘴晒干,可见脸皮比地皮还耐旱。”
谢锋冲四周拱拱手,声音清亮:“各位父老听个响儿——我家和他家已经没有关系,今天他再敢动手抢我家的饼子,就是跟朝廷过不去!朝廷放粮,一粒也容不得土匪扒手!他要再闹,咱们一起绑了送官!”
人群里立刻有人呼应:“对!明目张胆抢朝廷发的赈灾粮,就该绑了送官!”
“丢人现眼!”
谢广金两口子被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怼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李月兰牵起秋芝,假装自言自语:“秋芝,记住:狗咬人一口,人不能再咬狗。可咱得拿棍子——打得它下次见你就夹尾巴。”
一家五口扬长而去,只留下谢广金两口子在哄笑声中,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逃荒已经迫在眉睫,在官差面前,斗斗嘴也就算了,真动手那是犯忌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逃荒路上多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回到老宅,谢秋芝越想越不对劲:"按理说,咱们给爷奶和大伯二伯一家当牛做马,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咱们家干,吃的还少,他们为什么就非要逼咱们分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锋突然说,眼神锐利,"他们放着免费的劳力不要,非要逼咱们分家,肯定有猫腻。"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故意踩碎枯叶的“咔嚓”声。
谢广金竟和王翠翠追上门来羞辱他们,看来刚才是觉得自己没发挥好,现在来补刀了?
谢广金刻薄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哟,躲起来吃独食呢?丧门星出来挨骂,刚才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我,我让你不得好死。”
他一脚踹开院子里那辆独轮车,尘土飞扬里,那张阔脸像发酵过头的面团,油亮而膨胀。
“谢老三,我就是来提醒你,算命先生批你‘克亲’!如今全村逃荒在即,谁敢跟你们搭伙?我警告你们,你们最好别仗着咱们以前的关系就胡乱攀咬我们老谢家,免得沾了晦气!”
大伯娘立刻接腔:“可不是!京里大舅舅来信了,让咱谢家嫡支去避祸,可人家特意捎口信:‘除三房外,皆可收容’。三房是谁?不就是你们这一窝丧门星!”
谢广福一直沉默的肩背突然绷直,像拉满的弓。
谢广金却愈发得意,故意凑到谢广福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钻心:
“三弟,别怨哥。要怨就怨你命贱。大舅舅可是亲口说的,你谢广福是‘破船钉’,带上你,全船都得沉。可巧,大舅舅在顺天府给兵部管马政,缺几个伶俐小辈跑脚,金宝识得几个字,正好顶缺。至于你们?”
他斜睨站在李兰月身旁的谢文,嗤笑一声,“小崽子连《千字文》都背不全,拿什么和我们金宝比?”
谢锋的指节捏得发白,瑞士军刀在袖中滑出一截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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