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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尸坑那边单调的腐败气,而是一种混杂着药草焦糊、矿石燃烧和不知名液体挥发的古怪气味。
这里不光有衰败,还有创造。
林夜推着他的板车,那独有的“吱呀”声,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停下了。
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半百男人挡住了他的路,肚子微微鼓起,衣料比寻常杂役要好上太多。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林夜,视线在他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和破旧的板车上停留了片刻。
“林夜。”
林夜回答,并拿出了象征药童的令牌。
“听说你是从杂役院来?还是个收尸人?”孙管事撇了撇嘴,那神态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慢,“赵小姐的手,真是越伸越长了,什么货色都往百艺坊里塞。”
旁边几个穿着药童服饰的年轻人,闻言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行了,既然来了,就得干活。”
孙管事下巴一抬,指向远处一个角落。
“看到那边那个大坑了没有?废弃的药渣池,堆了好几年了。”
“你的活儿,就是把它给清干净。”
林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巨大的下沉式石坑,离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腐刺鼻的气味。
这是下马威。
也是一个考核。
林夜心里跟明镜似的。
“知道了。”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孙管事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准备好的一肚子训诫都堵了回去。
一个杂役,面对这种刁难,不该是惊慌失措或者敢怒不敢言吗?
这种平静,让孙管事心里很不舒服。
“我可提醒你,那池子里的东西,能把你的鞋底都给烧穿了。”
“别到时候缺胳膊少腿,还得我去找人给你收尸!”
他撂下狠话,又对旁边那几个药童说:“你们几个,过去‘帮衬’一下,别让咱们这位从尸坑来的大能人,第一天就把自己给交代了。”
“帮衬”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
几个药童心领神会,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跟着林夜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药渣池边上,那股味道几乎能把人熏个跟头。
黑色的黏稠液体在池底缓缓冒着泡,几件锈迹斑斑的工具扔在池边,也不知是哪一任倒霉蛋留下的。
一个年长的药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兄弟,加把劲。要是没力气了,喊一声,我们哥几个过来帮你收工具。”
说完,他们就退到了十几丈开外的一处高地,三三两两地坐下,准备看林夜的笑话。
林夜没理他们。
他走到池边,脚下的泥土都是黑色的。
池子里半淹着一个巨大的三足铜鼎,看那体积,没有四五百斤也差不多。
寻常人想把它弄出来,不叫上三四个人力,想都别想。
几个药童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林夜出丑。
只见林夜走到池边,双脚在湿滑的地面上扎稳,双手扣住了铜鼎的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腰背发力。
“咯吱——”
那是铜鼎与池壁摩擦的声音。
在几个药童不敢置信的注视下,那尊巨大的铜鼎,被林夜硬生生地从黏稠的药渣里拔了出来,然后“咚”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地面都震了一下。
准备好的嘲笑,全都卡在了那几个药童的喉咙里。
林夜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这蛮牛劲对付这种重物,是够用了。
可这药渣,确实厉害。
他的裤腿沾上了一点,皮肤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坚硬皮肤这个词条,正在生效,抵消了大部分的侵蚀。
这池子里,混杂了不知道多少种炼丹失败的产物,对别人来说是剧毒的废料,对他而言,却是一个绝佳的试验场。
一个可以让他熟悉各种药性的地方。
林夜开始清理。
他把那些废弃的金属器皿一件件捞出来,又拿起旁边的铁铲,一铲一铲地往外清运那些黑色的药渣。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很有力,而且没有片刻停歇。
他就像一台不知道疲倦的机器。
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药童,脸上的表情从戏谑,慢慢变成了惊讶,最后化作一种难以理解的木然。
孙管事掐着时间过来了。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被恶臭和繁重工作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杂役。
可他看到的,是已经清理出了一小半的药渣池,和旁边那尊醒目的巨大铜鼎。
这个新来的杂役,非但没有求饶,反而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把他布置的难题给破解了。
这让孙管事的脸往哪儿搁?
“你这是干什么!”
孙管事的声音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火气。
林夜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耍威风?是不是觉得你力气大,就了不起了?想用这种法子,打我的脸?”
他几步走到池边,指着林夜。
“你以为是赵清月把你弄进来的,我就不敢动你了?我告诉你,在百艺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既然你这么能干,这么想表现……”
孙管事冷笑一声。
“今天日落之前,把这个池子给我清得干干净净!”
“明天早上我要是看到里面还有一片叶子,你就给我卷铺盖滚回你的尸坑去!”
这话一出,连旁边看热闹的药童都变了脸色。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剩下的工作量,就算他们这群人一起上,干到半夜也未必能完工。
林夜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剩下的药渣。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就是平铺直叙地接下了这个命令。
这种反应,比一百句顶撞都让孙管事难受。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厉害。
“好!好!我等着!”
他甩下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林夜重新拿起了铁铲。
他的速度没有变,节奏也没有乱。
只是每一次挥铲,每一次弯腰,都精准得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这具身体的耐力,在疾风掌控的加持下,远远超出了常人的范畴。
对他来说,这确实算不上惩罚。
这更像是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修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西斜。
池底的黑色药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高地上那几个药童,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们看着林夜,像在看一个怪物。
终于,在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时,林夜的铁铲碰到了坚硬的池底。
“哐当。”
一声脆响。
不是石头。
他蹲下身,在最后一层薄薄的污泥里摸索。
指尖触及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他把它挖了出来。
是一块残破的令牌,被腐蚀得只剩下了一角,上面刻着一个深刻的字。
禁。
林夜把它攥在手心,那股凉意直透指骨。
这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出现在废弃的药渣池里?
他不动声色地将令牌塞进了怀里的暗袋。
站起身时,整个药渣池,已经空空如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孙管事就站在不远处,他想好了无数句刻薄的话,准备在林夜失败时,狠狠地羞辱他。
可现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夜扛着铁铲,从他面前走过,走向了管事之前随手指定的一间、最偏僻破旧的茅屋。
他成功在百艺坊站稳了第一天。
也给自己挣来了一个新的身份标签。
一个力大无穷的愣头青。
这很好。
他摸了摸怀里那块冰冷的残破令牌,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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