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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如纱,缠绕在远处墨绿色的山峦间,迟迟不肯散去。村子里,几缕炊烟挣扎着升起,稀薄得仿佛随时会被料峭的春风吹散。泥土小路旁,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歪斜地立着,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夯实的黄土,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贫瘠。
林风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褂子,还是觉得有股子寒气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他挎着一只旧得几乎散了边的藤筐,筐里放着把小锄头和一把磨短了的旧镰刀。
他站在自家低矮的院门口,回头望了一眼。破旧的木窗里,传来一阵压抑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钝刀子刮在他心上。
“娘,”他朝屋里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掺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我上山去了,看能不能多摘些蕈子,晚点就去陈郎中家换药。”
屋内的咳嗽声停歇了一下,传来一个气若游丝却满是担忧的声音:“风儿……咳咳……早去早回,后山峭壁那边……千万别去,听说……不干净……”
“知道了娘,您放心歇着。”林风应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后山那一片在雾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陡峭的轮廓。
放心?怎么放心。娘的病拖了大半年,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请来的郎中瞧了都摇头,开的药方却一味比一味贵。陈郎中人好,许他们赊了些账,可那藤筐里仅剩的几枚铜钱,连今日最便宜的一副药都抓不齐。
后山峭壁是不太平,村里老人常说那儿邪性,早年摔死过人不算,还有人在那附近见过不干净的东西。可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越可能长出值钱的好蕈子、好药材。
林风咬了咬牙,迈开步子,坚定地朝着后山走去。藤筐在他身后一下一下地轻撞着,发出吱呀的轻响,像是无奈的叹息。
村里的土路很快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蜿蜒向上的山径。脚下的路渐渐变得崎岖,露水打湿了破旧的草鞋,冰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他却浑不在意,一双眼睛像最敏锐的猎人,仔细扫过路旁的每一处树根、每一片草丛。
“苦菜、芥菜……都是不值钱的。”他熟练地用手里的镰刀尖撬下一株嫩野菜,丢进筐里,眉头却越皱越紧。这些寻常野菜,自家吃尚且不够,哪里还能换钱。
日头渐渐升高,雾气散了些,林风却已深入山林。他的藤筐里依旧只有小半筐常见的野菜,能换钱的药材和好蕈子,半个影子也无。
汗水混着林间的湿气,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那片被村民视为禁地的峭壁区域。嶙峋的怪石如同沉默的巨兽,蛰伏在愈发浓郁的雾气里,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去,还是不去?
娘苍白的脸和痛苦的咳嗽声又一次在他脑中浮现。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拼了!”
他不再犹豫,朝着峭壁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攀去。这里的路更加难走,几乎没有路径可循,全靠他常年爬山练就的灵活,在乱石和灌木间艰难穿行。
荆棘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裤腿,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努力地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绿色希望。
然而,希望似乎总是格外吝啬。越靠近峭壁,植被反而越发稀疏,除了些硬邦邦的石头和耐寒的苔藓,几乎一无所获。
一股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林风的心头。难道今天又要空手而回?娘的药……
就在这时,一阵微不可察的山风掠过,带来一丝极其清淡的、独特的香气。
是“云雾蕈”!林风精神猛地一振。这是一种只长在高险之地的珍贵菌菇,味道极鲜,在镇上的酒楼里能卖出大价钱!陈郎中也曾说过,此蕈性温,或许对娘的咳症有些益处。
他立刻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寻找,心跳都加快了几分。香气似乎是从峭壁上方传来的。
林风小心翼翼地贴着岩壁,向上攀爬了十几米,果然在一处背阴的石缝里,发现了几朵刚刚冒头、如同凝脂白玉般的“云雾蕈”!
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碰坏了这珍贵的希望。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温润菌盖的刹那,脚下的一块风化的石头突然松动!
“哗啦——”
林风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下坠去!心脏骤然缩紧,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碎石滚落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挥舞手臂,乱抓乱挠。下坠的巨力猛地一顿,手臂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万幸,他竟胡乱抓住了一根从岩缝里斜伸出来的粗壮枯藤!
身体像沉重的沙袋吊在半空,来回晃荡。林风死死咬着牙,忍着臂膀几乎要被扯脱臼的痛苦,低头向下望去。
身下是云雾缭绕的深谷,一眼望不到底,只有阵阵寒意向上涌来。他吊在峭壁中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尝试着蹬踩岩壁,想借力爬上去。但那岩壁光秃秃的,无处着力。枯藤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绝望,如同谷底的寒气,一点点侵蚀着他。
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摆动身体,像荡秋千一样,猛地朝着斜下方的岩壁荡去!
“嘭!”身体重重撞在岩壁上,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却趁机松开了枯藤,整个人贴着岩壁向下滑去。他徒劳地用手抓挠,试图减缓下滑的速度,指尖瞬间被粗糙的岩石磨得血肉模糊。
滑落了约七八米,坡度稍缓,他的身体猛地撞进一丛茂密的韧性藤蔓里,终于停了下来。
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林风发现自己正落在了一处极为隐蔽的、被浓密藤萝完全遮掩住的岩石平台上。平台向内凹陷,形成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刚才那番剧烈的挣扎滑落,竟阴差阳错地将他送到了这里。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幽幽地吹出带着陈腐气息的冷风,吹得人汗毛倒竖。那冰冷的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古老气息。
林风的心跳还没平复,他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想起村里的传说,心里阵阵发毛。
但此刻,他已无路可退。上去的路几乎垂直,下来是万丈深渊,这处平台是唯一的落脚点。
犹豫了片刻,强烈的好奇心和对“云雾蕈”的不死心,最终压过了恐惧。他摸索着从藤筐里取出火折子——这是上山必备的,以防万一。
“噗——”火苗蹿起,驱散了洞口一小片黑暗,投下摇曳不安的光影。
林风咽了口唾沫,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要干燥,空气中有股尘土和石头混合的味道。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洞穴并不深,一眼就能望到底,大约只有一间土屋那么大。四周空荡荡的,只有洞壁中央,有一块天然形成的、类似石台的突起。
而就在那平整的石台之上,静静地放着一件东西。
林风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
那似乎是一个面具。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色调,非金非木,看不出具体材质。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却依旧隐约可见其上古拙而繁复的刻痕,那些纹路扭曲盘绕,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与神秘。
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了无尽的岁月,与这幽洞、这石台融为一体,亘古不变。
火苗在林风手中微微颤抖,映得那面具上的阴影也随之晃动,那些古老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在无声地低语。
林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着危险,催促他立刻离开。
可是,他的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鬼使神差地,他朝着石台,朝着那面具,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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