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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是那旧木门重新安上,但气势森严,十分慑人。
老潘、花秾没做好心理准备,连忙整理衣服,走路僵得同手同脚。
萧弈不排队,上前,向门房表示要找郭三郎。
“是萧将军?”
“你认得我?”
“将军里面请,廊庑稍待。”
“我只是来找三郎。”
“请。”
进了郭府,环顾看去,前庭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耳畔却似乎回荡着郭侗那一句“闯门者死”。
府上也在治丧,但非常低调,没有挂丧帷,以免影响到国事……不,萧弈再一想,郭威该是不愿把满门被杀的惨案作为博取同情的工具。
毕竟是武将之家,丧事在心,不在形。
老潘、花秾颇不安,眼珠子都不知往哪儿放。
在邺都节帅府、在皇宫,都没见他们这般局促过。
“将军,外面的官员都在盯着你看哩……”
很快,迎出一个中年男子,身量中等,方脸,留着整齐短髯,双目有神。
“在下王朴,字文伯,东平人氏,忝任节度使府中门使,敢问足下可是萧将军?”
“先生有礼了。”
“哈哈。”王朴朗声大笑,道:“我与萧郎际遇相同,神交已久啊。今秋我进士及第,为太傅杨公府记室,见先帝任用李业,而杨公与将相交恶,知必有大祸,劝说无用,秋末我便辞别杨公东归,躲过一劫。你我是同遭变乱,侥幸得活啊。”
萧弈方知王朴是杨邠的门客,与自己这史府奴婢,却有相似际遇。
“先生神机妙算、洞悉祸福,有远见,实经天纬地之才。”
“那将军便是身手不凡、且有急智。”
两人相视而笑。
王朴道:“听闻将军昨日又擒苏逢吉,屡立奇功,可谓了得。今日莫非有事向明公启禀?”
“不敢打搅大帅,我来找三郎。”
“请。”
萧弈遂把老潘、花秾留在廊下,随王朴走向后堂。
他猜想,怕不是郭信又惹了什么大祸,正在跪祠堂。
入堂,一人坐在那儿,穿着一身素色襕袍,竟是郭威。
“末将见过大帅。”
“文伯,你下去,我与他单独聊聊。”
“是。”
堂上只剩两人,郭威微微一叹,难得显出作为父亲的无奈一面,道:“三郎自己跑去邺都了。”
“这……末将不知。”
“老子不过是想给他约定一门婚事,又没胁迫,挑了几家给他选嘛,玉娘的丧期还没过,就是先下定,小猢狲!你说,谁没道理?”
萧弈应道:“三郎太率性而为了。”
“嗯。”
“大帅,末将是否去追他回来?”
“罢了,已派人护卫,大郎也会照看好他。你来,是为了擒苏逢吉的赏钱?”
“是。”
“苏牛皮也值一千贯?”
“回大帅,这是开封府给的这赏额,苏氏宅地产业,价值连城。”
“是他苏牛皮的吗?是民脂民膏!”
萧弈听出来了,郭威也不想给这一千贯。
“军中信赏。”郭威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才觍起脸皮,道:“可这悬赏缉贼,激励的是外人。”
“是,末将明白了。”
“我没把你小子当外人,这是心里话。再多说一句实话,治国如当家,我这鳏夫也是接手了这烂摊子才知道,这家……太穷了。”
萧弈心想,擒苏逢吉的赏钱换郭威一句“自己人”并不亏。
他老老实实应道:“末将明白,绝无怨言,一定继续全力办差。”
郭威满意点头,道:“你立功就得赏,再兼个天雄军节度府推官,一会领个牌子。”
“谢明公。”
萧弈顺势又把称呼改了回来。
郭威抬手一指他,道:“小小年纪,是个人精。”
正准备告辞,郭威先起身,往前堂走去,却丢下两个字。
“待着。”
萧弈不解其意,揖礼送了他,独自在堂上等着。
过了一会,有细微的脚步声从堂后的屏风那边传来。
梳着双环髻的脑袋稍稍探出屏风,往这边看了一眼,之后,郭馨提着裙摆跑出来,轻轻巧巧跃下石阶。
“我说呢,哪有人找我。”
她恢复了白净,因还在服丧,没戴钗环,一身素净,也没穿鹿皮小靴,提裙时显出白袜绣鞋,减了几分英气,多几分秀气。
那双环髻看起来还是幼稚。
“见过五娘。”
“哼,你可算想起我……们了,三哥都走了一天啦。”
“昨日事忙,没顾得上。”
“你分明昨日调班值,一点义气都没,擒苏牛皮这样的事,要是和三哥说,他肯定不跑。和你说话呢,看甚看?”
“你眉毛长出来了,恭喜。”
萧弈知道,夸女生就得夸眉毛,因为是重要又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果然,郭馨嘴微微一抿,没再追究他。
“嘁,就是被你剃的,你个驴毬入的。”
“哪学的脏话?”
“早就学啦,没机会用……还没说呢,来找我做甚?”
“来找大帅领赏的,可惜被赖掉了。”
“谁赖你的赏钱,等着呗。”
郭馨不等萧弈说话,匆匆跑开,不多时,捧着个匣子回来,径直递在他面前。
“呶。”
“这是你攒的体己,不一样的。”
“命都是你救的,说这些。嗯……再说了,我为阿娘服丧,很久不会出门了,连双陆都不能下,哪有用钱的去处?”
“不是打算买把匕首杀史二郎?”
“杀你……不对,我放下屠刀了。阿爷让我为阿娘抄经,说阿娘生前最信这个,我才不抄,恨不得抄了那些秃驴。”
提到和尚,萧弈就想到利息,道:“那算你借我的,月息四分。”
“我借钱出来从来都是八分利,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四分就四分,立个字据呗。”
“你写,我字丑。”
“倒有点自知之明,笔墨伺候。”
待萧弈探头看着郭馨写字,不由道:“你倒没什么知自之明。”
“怎地?在我家,除了大哥,我这字可是最好的。”
“你庚帖上的字就很漂亮。”
“不许说庚帖!”
郭馨气鼓鼓骂了一句,搁笔,道:“画押画押。”
萧弈拿起借据一看,上面仅有“兹萧弈借郭馨钱三百贯,月息四分,不得抵赖”一句,也没个期限。
“等我发了俸禄……”
“穷光蛋,你那俸禄还不是一到手就用光。”
“你这匣里真有三百贯?”
“我这全是金银,眼下能兑更多铜钱了哩。”
“好吧。”
萧弈沾了印泥,盖了手印。
郭馨吹吹干,仔细收好。
“我走了。”
“哦。”
出门时,萧弈回头,郭馨有些百无赖聊地独自坐于偌大的厅堂中,眼角的一点笑意渐渐褪去,显得颇为孤独。
若有所感似的,她抬眸看来。
他则在对视之前收回了目光,快步离去。
……
离开后堂,穿廊回到前院。
恰见王朴正慷慨激昂地与人说话,声音颇大。
“谁说明主不知财帛事?要不了多久便教你们刮目相看,我先去迎一人……”
此人性格外放,不如魏仁浦沉稳,但也是胸有丘壑。
他转头间也见到了萧弈,问道:“萧将军,有事寻我?”
“是。”
“好,稍待。”
王朴脚步匆匆,往侧门走去,不一会儿,硬挽着一个五旬年岁的官员从前院路过。
“李兄可算来了,明公以三司使虚位相待,日夜盼你归京打理钱粮诸事啊。安定民生、平抑物价,不可再拖了!”
“慢些,慢些,王文伯,何太急也?”
“为天下荐才,岂能不急?”
萧弈目光看去,只来得及看到那两人步入大堂。
他却仿佛看到了新朝气象,也相信郭威能当好这个穷家。
不多时,王朴出来,笑道:“恭喜萧将军兼领幕府官职啊。”
“劳烦王先生了,领块官牌。”
“哈哈,往后你我同在幕府为明公效劳,该多多来往……”
待出了郭府,萧弈腰带上又多了一块“天雄军节度使府推官”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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