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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正气凛然西门庆 > 第八十九章 他…他的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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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明,东方一幕幕重云,如同被巨手缓缓撕开一道惨白的缝隙,微弱的晨光怯生生地洒在贡院那堵巍峨得令人窒息的灰青色高墙上。

    那堵墙,沉默地矗立着,上面贴着巨大的榜单,像是凝固了千年的岁月,压在所有翘首以盼的士子心头。

    榜单顶端还有三处空白,稍后就会填上此科发解试头三名中举者的名字!

    此刻在拂晓微凉的晨风中簌簌震颤,榜单远望去竟似一片巨大的、饱胀的风帆,鼓动着所有人的心魄。

    三处空白,半个时辰后由饱蘸朱砂的笔锋填上三个名字,这三人,注定与其他考生的人生大相径庭,被强行撕裂成截然不同的两条轨道——鱼跃龙门,或是十年寒窗白白蹉跎。

    贡院大门前早已水泄不通。

    三千余名秀才,如潮水般汇集过来。

    数千颗头颅,不约而同地拼命向上伸着、探着,脖颈抻得发酸发直,死死盯住那张巨榜。

    多少年的光阴,一灯如豆映着半屋书卷,老母佝偻的身躯,妻儿期盼的眼神……所有人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今日的榜单上。

    人人心里一个念头挥之不去——“有我吗?”

    终于——红日猛地从地平线跃出,刹那间金光如瀑,倾泻而下,刺破晨雾,将贡院威严的飞檐斗拱染上耀眼的金边。

    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呀——”响动中,贡院那两扇紧闭的巨大朱红门扉,如同历史的幕布,沉重而庄严地向内洞开。

    随着门扉大开,两队皂色公服衙役,手持漆黑油亮的水火棍,迅速在贡院大门前列队,排成一个巨大的倒“八”字,棍尖顿地,发出整齐划一的低沉闷响。

    又有十六名赤膊壮汉,吭哧吭哧地抬出了八面足以盖过成年男子身高的牛皮大鼓。

    巨鼓的皮面绷得紧紧的,油光发亮,上面篆刻着古老的吉祥云纹。

    它们被摆放在墙根下,一字排开,像八尊沉默的猛兽,庞大的体积和阴影极具压迫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喧天轰鸣。

    就在这肃杀与期盼交织的诡异氛围中,东平府知府程万里在学政官的陪同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贡院大门外,数千考生心跳加速,热切地看着程万里。

    “大人出来了!”

    “要贴榜了!”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

    程万里向前微踏半步,双手在虚空中优雅地一按,脸上那份官式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诸位士子,”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清晰地传遍广场,“大宋发解试,乃是为国遴选栋梁之才!名次落定,不过一时浮云。尔等当谨记圣贤教诲:学海无涯,不进则退!望汝等今日之后,依旧能沉潜学问,孜孜不倦,继往圣之绝学,为我巍巍大宋,开创万世之太平基业!”

    话语冠冕堂皇,如同精心排练过无数次。

    “谨遵大人教诲!”三千余人齐声应答,声浪虽洪亮,却掩盖不住其中压抑到极点的紧张。

    学政官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

    一名学政官立刻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正中,躺着一卷明黄色的、用金漆描绘着二龙戏珠祥云图案的卷册。

    学政官上前一步,沉稳地拿起卷册,转身,大跨步走到张贴榜文用的高栏前。

    他接过另一名随从双手奉上的象牙笔杆、紫貂毫尖的特制巨笔,单手展开卷册,目光扫过第一行,声调陡然拔高,如同裂帛般在寂静的广场炸开:

    “东平府发解试经魁——东阿县,赵云宝!”

    “赵云宝?”

    “怎会是他?”

    “老天!他不是右手……废了吗?”

    “是极是极!他那右手焦黑溃烂,血肉模糊,莫说提笔,便是握筷也万万不能了!这……”

    惊愕的低语如同投入滚水的冰块,瞬间弥漫开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气。

    大宋律例明明白白,应举之人当‘身无残疾,心力精健’。

    一个右手已废之人,怎能高中经魁?这不是公然对抗律法吗?

    不过,困惑如涟漪般快速扩散,也很快平息下去。

    短暂的骚动后,众多秀才脸上浮现出一种“原来如此”的复杂表情。有人叹息着摇头:

    “唉,定是他发解试应试画押在前,遭逢意外在后。贡院的考官老爷们,只认糊名试卷上的好文章,哪里知晓他后事?录取了他,也怪不得考官。”

    “然也。只是……”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带着深深的惋惜与一丝不甘,“这经魁的头衔戴到头上容易,府衙一旦验明他右手伤残的真情,莫说这经魁身份保不住,怕是连他原本应得的秀才功名也要一并拿下呢!可怜他十年窗下……”

    “正是,这‘经魁’二字,怕是镜花水月,徒增一场闹剧罢了!”

    这近乎一致的认知刚刚形成,便听一声毫不掩饰、充满恶毒的嗤笑从外围传来:

    “哈——哈——哈——!这倒奇了,一个残废也能高中经魁?东平府真是人才辈出哈哈哈!”高衙内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夸张地拍打着自己华贵的锦袍,惹得前排的秀才们纷纷怒目而视。

    就在这混杂着惋惜、嘲弄、惊疑的氛围中,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的清秀身影,不疾不徐地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他神色平静,不卑不亢,脸上带着些许羞涩和谦逊,深深作了个罗圈揖:

    “诸位同年,惭愧惭愧!小子东阿赵云宝,此番侥幸得中经魁,实乃上天垂怜,座师错爱,惶恐之至,惶恐之至!”

    震惊!

    瞬间,全场死寂!方才所有关于他“残手”的议论、讥笑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地掐断。

    每一个人的目光,无论是程万里、学政官,还是那数千名秀才,亦或是狂笑僵在脸上的高衙内,此刻都化作了最精准的探照灯,死死盯住赵云宝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右臂上!

    他方才作揖,动作流畅,拱起抱拳的双臂稳定而协调。

    此刻抱拳收礼放下,那右手五指舒展,指节分明,虽然看起来白皙单薄,却决无半分烧伤的扭曲、肿胀或的痕迹!那双手,分明是一双读书人握得起笔、写得出锦绣文章的手!

    “嘶——”

    “这……这不可能!”

    “他……他的手?好了!”

    高衙内攥着马缰的手猛地勒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

    他脸上的嘲弄和得意瞬间冻结、碎裂,接着是无比的错愕和暴怒,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假的!一定是假的!障眼法!”他失声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被打脸的羞怒而扭曲。

    就在这数千道充斥着惊疑、审视,夹杂着零星因自身判断错误而恼怒的目光注视下,学政官不动声色地从那名学政官手中取过那支沉甸甸的象牙毛笔。

    他的动作沉着而稳定,蘸饱浓稠的红墨,踏着特制的木梯拾级而上,在那片巨大榜文最顶端第三行的空白处——经魁的位置,稳若磐石地落下了七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东阿县赵云宝”

    字迹入纸三分,墨光灿然生辉。方才所有的猜疑、惋惜,在这一刻似乎化作了某种更深的、无声的惊骇。这惊骇并未平息,反而酝酿着更为庞大的困惑与某种隐晦的暗流。

    学政官将沉重的卷册递还给学政官,自己则接过卷册,目光在人群中巡睃一圈,刻意在那兀自在马上因惊疑而躁动的高衙内方向短暂停顿了半瞬,随即移开。他清了清嗓子,那清亮的声音如同金玉乍破冰层,再次炸响于死一般寂静的广场上空:

    “东平府发解试亚元——汴京回籍考生——高坎!”

    哗——!

    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投入滚油!刚才因赵云宝而短暂凝滞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瞬间粉碎!

    “亚元?高坎?!”

    “那…那个‘夜缒而出’都能读错的高衙内?!”

    “他…他中了亚元?排在经魁之上?!”

    “岂有此理!简直荒谬绝伦!”

    “苍天无眼!贡院瞎了心肝!”

    “黑幕!这分明是……

    三千多名寒窗苦读、心怀锦绣的秀才们,在难以置信地咀嚼着“高坎”这个名字之后,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继而被一种巨大的羞辱和冰冷的愤怒彻底淹没。

    他们如同遭受了无形的雷殛,僵立当场,仿佛广场上瞬间林立起三千余尊青石雕像。

    西门庆却没有太过吃惊,高衙内高中亚元,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他看来,高衙内中举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高俅费这么大功夫,让儿子千里迢迢回祖籍应试,为的就是为儿子操作个举人身份。

    不过举人也有高低排名,榜尾丢面子,程万里也不好交代,那就只能入前三甲,但是,让他拿到第一名解元,又过于招摇。

    所以,高衙内拿个“亚元”才是最佳名次。

    不过,三千名落第秀才此时望着榜单,何其痛苦!

    有人牙关紧咬,有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还有人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仿佛要把那巨大的不公嚼碎、生吞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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