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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朕之第一子[综历史] > 20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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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珏歪了歪头。

    太傅是个聪明人,而今领悟了他的意思,刘珏不觉得奇怪,转而淡定地在竹简上写:“如何不归?分明是一条宽敞大路。”

    张安世眼前阵阵发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组织了半晌语言,终是被小孩的自信击败,这句话里的胸有成竹,足以把六旬老人伤得体无完肤。

    张安世忍不住了,路宽不宽敞的日后再说:“殿下为何执着于此?”

    刘询在竹简上唰唰落笔:“兄长不能继承父皇的理念,而我能。”

    这一句话便叫张安世哑然,脸色复杂得几乎能和调色盘媲美,刘珏继续写道:“我也是嫡子,为何不行?”

    那与皇帝七分相似的面容流露出霸道,张安世有些恍惚。

    半晌艰难开口:“殿下并非长子。”

    刘珏摆证据讲道理:“我的先祖文帝,曾曾祖父武帝,一个排行第四,一个排行第十。”

    张安世:……他都快被说服了,如果殿下没有哑疾的话。

    “是这样没错,可殿下的小疾,天然就阻断了您的登位之路,”张安世抛却了平日的谨慎,堪称苦口婆心,“依陛下的宠爱,殿下要什么不可得,何必与太子之位较劲呢?”

    刘珏扬起一个笑,在竹简上写:“我很快就好了。”

    什么很快就好?

    张安世这才反应过来,淮阳王说的是哑疾。沉甸甸的心忽然裂开,难不成他的学生年仅八岁,就有了发傻的征兆?

    他实在不愿探究这个可能,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切不可再与旁人说起,臣,也当今日没有这一出!”

    张安世说罢,迅速将刘珏写过的竹简扒拉到怀里,雷厉风行地向外走。

    刘珏:“……”

    他还没把详细的计划写下来和太傅商量呢,哑疾之事,他也没骗人家,他有预感,堵塞在喉管的毒素消融得差不多了,若要痊愈,恐怕就在这个月。

    随即有些不高兴,他还没拉张家入伙,太傅怎么能走?

    算了,反正也逃不掉。

    小孩看着案桌上叠得高高的经典,沉下心,奋笔疾书地学了起来。

    ……

    张安世终于知道萦绕全身的寒意是什么了,淮阳王生了不该生的野心,这是要扯他下水啊。

    路过的宦官都以为大司马怀中抱的是政务,一路上投以崇敬的目光,殊不知张安世心力憔悴,恨不能逃离这座吃人的皇宫。

    如今霍光死了,他找不到比他地位更高的挡箭牌,早知道当年拼着得罪皇帝的后果也要请辞……

    他不该当淮阳王太傅的!

    回到家,张安世吩咐随从在院里生起火堆,随后他屏退众人,严令一只苍蝇都不许进。

    堂堂大司马,屏息凝神地往火堆里扔竹简,直到竹简上的字迹焦黑一片,模糊得不能再模糊,他松了口气,这才如释重负地站起来。

    直到晚膳,张安世依旧魂不守舍,在告发和不告发之间犹豫不决。

    他的学生淮阳王,和数年前犹豫着立太子的陛下十分相似,父子俩简直任性得一脉相承!

    虽然他与学生的关系不深,情谊不厚,但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年幼的诸侯王失足,张安世叹了口气:“罢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谁还只是个孩子?”夫人好奇地问。

    张安世摇了摇头:“今日口干,我还没喝水……”

    “都给主君备着呢,三倍大的陶壶,管够。”

    ……

    被认定为失足小孩的刘珏,被紧盯他的皇帝叫住了:“珏儿!今日读书又超了时辰,过来陪我走走。”

    刘珏在书海中徜徉得正快乐,没想到他爹又开始当监督员。不情不愿地随刘询来到前殿,刘珏望见御案旁增添的崭新剑架,不由睁大了桃花眼。

    刘询见此不禁得意:“大的剑架归我,小的剑架归你。珏儿还记得当年爹立你娘为皇后,在诏书提过的那把剑吗?”

    刘珏重重点头,那道著名的“寻微时故剑诏”,几乎风靡了整个大汉,谁人不知?

    这么多年过去了,民间依旧有歌颂之声,刘珏虽没有亲身经历,却能想象爹挺身而出护着娘的英姿。

    “就是这把,我少时最是喜欢,如今送给珏儿。”

    刘询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将之解了下来,随即递给小孩。

    刘珏没想到爹会赠予他这般珍贵的礼物,这把剑身上承载着当今帝后的情谊,数年前,爹也是用这把剑砍翻了霍氏仆从。

    他以为当年刘询说送他的话只是玩笑,没想到是真的,小孩罕见地有些无措,把沾了墨汁的双手放在腰侧擦了擦,这才弯下腰来,郑重接过。

    刘询被儿子的神态逗笑了,心说早知道让平君也来看看,珏儿练武练得身量极高,弯下腰却如小乌龟似的。

    刘珏低头看着剑,眼底闪烁着开心,幸而他不知道皇帝爹的比喻,否则一定当场变脸。

    刘询笑过之后便是感慨万千,小小的一团婴孩,竟被他拉扯到了八岁,连平君都承认,珏儿成长途中,他出的力气最多。

    更让他熨帖的是,珏儿只在爹娘身边露出活泼的模样,在外人面前,自是仪态矜贵,气度不凡……

    皇帝英俊的五官又开始进沙子了,他眼睛发红,轻轻抚摸小孩的发顶,等到如今,上天还是没有降下奇迹。

    片刻平复了心情:“晌午睡上一觉,爹带你到上林苑玩。再过几天,我们去甘泉宫,恰逢西域诸国遣使臣朝贺,其中还有匈奴日逐王的儿子,珏儿一定很有兴趣。”

    闻言,刘珏立马抬起头,匈奴日逐王的儿子?

    日逐王数十年前夺位失败,一气之下率军驻扎西域,佯装示弱的同时,对大单于之位虎视眈眈,计划着总有一天打回去。

    这些资料,他曾经在石渠阁翻到过,日逐王是坚定的反汉分子,霍光执政之时,还和大汉如火如荼地干仗呢,当下,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混到西域使臣里头?

    刘询意味深长地笑笑:“爹这么多年的怀柔,总要有些用处,日逐王和单于庭是生死大敌,和我们却不是。”

    自从刘询发现次子对朝政感兴趣,皇帝更是一有空,便抱着小孩在膝头,寓教于乐般地讲述群臣的优缺点,天下各郡的情形,分析匈奴西域与大汉的关系。

    加上刘珏坚持听政,从六岁到八岁,从来没有一次在朝会上缺席,等下了朝,宣室殿的奏疏他想翻就翻——故而连张安世都不知道,淮阳王的理政能力早就超越了他的兄长,甚至不弱于给太子讲解朝政的老师。

    当下皇帝这么一说,刘珏秒懂,他揣着佩剑,目光崇拜地看着爹,连汉朝的宿敌都能怀柔过来,还有什么是他爹不会的?

    刘询勉强压住飞上天的嘴角,云淡风轻道:“不过尔尔罢了,比不上当年卫霍之功,也比不过张骞出使西域,苏武北海牧羊……”

    刘珏:“……”

    装过头就不好了,淮阳王撇撇嘴,自顾自地走开。

    刘询咳了一声。

    唉,珏儿什么都好,就是小脾气太过诚实,不过皇帝依旧喜滋滋的,敢对天子发脾气,不正说明了珏儿对他的亲近吗?

    等小孩的背影消失不见,刘询走到壁挂舆图前,望着西域的方向琢磨着什么。

    嘴里轻声念叨:“神术,巫术萨满,火教……”

    心下暗骂西域诸国可恨,自他登基后,亲汉的西域国家陆陆续续派遣王子前来长安求学,可偏偏没有派来当地信仰的神异之人,害得珏儿哑疾依旧没有好转。

    听说楼兰那边的神术很是出名,他曾旁敲侧击给予楼兰王子暗示,那王子却是蠢笨如猪,如何也听不懂!

    刘询气怒无比,发誓迟早把西域纳进大汉的版图,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舆图,好半晌才挪开。

    ……

    甘泉宫坐落于关中以北,群山之间,是武帝改建的避暑行宫,也是多年以来,西域和匈奴使臣觐见大汉天子的地方。

    刘询掌握大权之后,曾经带着皇后、太子和淮阳王前来避暑——没错,除了一家四口没有别人,对此,朝臣已经习惯了。

    皇帝统共三子两女,更有数名嫔妃,自霍家族灭,他再也没有召幸除皇后之外的女人。朝臣劝也劝不动,劝多了还会挨骂,除去接受,他们还能如何?

    相比陛下对淮阳王离谱的偏爱,独宠,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临近初夏,刘珏跟随父皇来到甘泉宫,同一时间,西域使臣的队伍也行驶在关中往北的直道上。

    匈奴日逐王的小儿子薄须掸掀开车帘,望向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眼里满是惊叹,一旁龟兹国的使臣轻声介绍:“薄须掸王子,我们很快就到甘泉宫了,大汉皇帝居住的宫殿群,不论哪一个都很壮丽。”

    使臣说的是汉话,薄须掸回的也是汉话:“难怪父王要让我来增长见识,不愧是汉朝!”

    薄须掸今年十岁,长得虎背熊腰,犹如一座小山一般,龟兹国使臣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嘀咕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

    就听薄须掸忽然问道:“我听说大汉太子今年十一?”

    “是,大汉太子年纪与您相仿,是皇帝最看重的儿子。”

    龟兹国使臣紧接着道:“与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淮阳王,今年八岁,最得皇帝宠爱。”

    薄须掸有些吃惊:“皇帝的看重与宠爱,难道不是集中在同一人身上吗?”

    他虽学了汉话,但到底对汉朝皇室不甚了解,龟兹国使臣连忙解释起来。

    “太子身为嫡长,在汉人的礼法中,天然是皇位的继承人……”

    薄须掸若有所思。

    今时不同往日,汉匈形势早已逆转,匈奴早就不复从前的荣光,被大汉吊着打。

    加上寒潮频繁,每年冻死的牧民牲畜数以万计,父王即便是西域名义上的掌控者,也有些撑不住了,这次特意叮嘱于他,让他观察观察汉朝有多强大。

    若与预想中的一样,他们不是不可以另找出路,再寻单于庭报仇!

    怎么才算强?薄须掸并没有概念,他挠挠头,很快下定了决心。

    ……

    甘泉宫堪称练武圣地,没走两步,就有一方宽阔漂亮的马场,刘珏乐不思蜀,成日拉着武师傅打磨骑术,读书的时间少了许多。

    很快,小孩发现张安世在躲着他,刘珏沉思良久,他没听说太傅和爹告状啊。

    最后得出结论,太傅这是在欲迎还拒!

    毕竟是当朝尊贵的大司马,总会有矫情的毛病,刘珏很能理解,他飞快地把张安世抛之脑后,揣着佩剑利落上马。

    反正现在还早,不急。

    三天后,西域使臣抵达甘泉宫,翌日大朝会召开,文武百官悉数到场。

    他们都听说了匈奴日逐王之子到来的事,日逐王可是汉朝的宿敌,而今竟然对汉示好,其中代表的意义,让众臣心头火热了起来。

    太子亦是被老师叮嘱,不可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太子按捺住喜悦点了点头,日逐王此举,何尝不是被礼感化?

    他对儒学更痴迷了几分,大汉泱泱大国,若全以儒治,匈奴那样的茹毛饮血之地,定能尽数归附,父皇再无后顾之忧矣!

    刘珏一进殿门,便往自己的坐席走去,下一秒,不论是心头火热的众臣,还是太子,齐齐地看向了淮阳王。

    准确的说,是看向淮阳王的腰间。

    八岁的小孩,腰间别着成人的佩剑,不仅不突兀还很和谐,当即有大臣认了出来,这是皇帝随身携带的剑!

    陛下不仅送给淮阳王佩剑,还赐予他剑履上殿的特权?!

    大殿安静了几秒,犹如一滴水落入油锅,骤然沸腾了起来。

    大臣都认出来了,太子怎会不知,他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就这么看着刘珏站在了他的身旁。

    刘珏朝他一笑,太子没有笑,他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弟弟。

    与自己相似的身高,与父皇七分像的脸,身戴帝王佩剑,气度矜傲不凡。

    兄弟二人分明站位极近,此时恍若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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