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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显气极,觉得淳于衍真是个废物,她策划了那么久,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下去,成君何时才能当上皇后?
到底是有些心虚,怕皇帝发现她下毒的真相,霍显消停了许久。直到皇次子出生八个月了,仿佛在宫中隐了身,别说朝中大臣,就算是后宫的妃嫔,等闲听不到刘珏的消息,霍显消停过后又坐不住了。
她直觉其中有什么猫腻,一边收买宫中的人打探,一边决心入宫。
霍显找的是探望女儿的借口,然而进宫的路线,并不经过霍婕妤的含光殿。她入宫就像逛自家的后花园,大摇大摆十分自在,宦官们低着头,仿佛没看见,任由霍显指指点点:“花园里的花都蔫了,一点也不气派,连我们霍府都不如。”
宦官点头哈腰,正绞尽脑汁想着巴结的话呢,霍显忽然出声:“那是皇长子?”
不远处被众人簇拥走来的,正是快四岁的刘奭,霍显眼珠子一转,扭着腰肢走了上去:“哎哟,这不是皇长子殿下,霍显见过殿下。”
她行了个敷衍的礼,就见刘奭疑惑地看着她:“你是?”
刘奭身旁的中黄门脸色微变,霍显笑道:“我是殿下的长辈呀。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夫人,论辈分,殿下还要叫我一声姨祖母。”
他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长辈?刘奭眨眨眼,殊不知霍显是在强扯关系——当年的戾太子刘据,也就是刘病已的祖父,的确要称霍光的兄长霍去病一声表哥,但时至今日,不知霍光本人还认不认?
中黄门低声道:“殿下,我们还要去椒房殿,不若先行走吧。”
刘奭犹豫一瞬,霍显不依了:“皇长子殿下是要到椒房殿看弟弟吗?姨祖母和你一起去可好?”
刘奭摇了摇头,天真地开口:“弟弟身患哑疾不得探视,霍夫人不能与我同行。”
话音刚落,空气骤然变得静止。
霍显吃惊过后便是大喜,好啊,淳于衍虽然没用,但到底还是干了件好事。
她匆匆撂下一句“那就不打扰殿下了”,转身就走,脚底像是踩了风火轮。
刘奭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中黄门石显欲哭无泪,其余宦官婢女皆是吓得脸色青白。
完了,完了!
陛下曾下了死命令,不得透露皇次子的哑疾,而今皇长子殿下这般言语,还是在不怀好意的霍夫人面前,他们哪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
另一边,椒房殿,许皇后的生母还有叔母一边稀罕地看着刘珏,一边低声言语。
刘珏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倚在母亲的怀里,手上揉捏皇帝爹给他打造的新玩具。
“民间那些大夫,平君你也是知道的,你爹这些日子一直在寻,可他们要么支支吾吾没个准话,要么一口回绝,说从未听说过胎儿吸收母体毒素这般闻所未闻之事。”许夫人忧虑道,“可若要陛下贴榜广招神医,珏儿的病不就瞒不住了?”
这也是许平君所担忧的。一想到小儿子要遭受旁人的指点,她就忍不了,秀丽的面容露出思索:“若是爹找不着,病已少时还有许多玩伴,他们人脉广阔,想来会有办法……”
她一直在揉刘珏的肚皮,刘珏舒服地撒开手,慢慢抛下玩具,困得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宫婢花容失色地前来禀报:“皇后殿下,不好了,霍夫人今日进宫,竟是引诱皇长子将小殿下的哑疾说了出去!”
许平君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刘珏被她一吓,桃花眼瞪得溜圆,许平君连忙挤出温柔的笑容:“珏儿乖,娘有事去找父皇,先让乳娘哄你睡觉好不好?”
刘珏不懂气氛的变化,只知道自己离开了依赖的怀抱,转而到了不感兴趣的人的怀中。
他打了个哈欠,无可无不可地闭上眼,胖手不再拽着来人的衣襟,而是随意地垂在一旁。
等刘珏一觉睡醒,椒房殿不再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宫人们来去匆匆,刘病已面庞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
刘奭手被许平君牵着,局促地红了眼眶:“父皇,是我不对,我不该和陌生人说弟弟的呜呜……”
刘病已说不上心间是什么滋味,他更多怪的是自己。
长子天真过了头,何尝不是他的错呢?
他蹲下身,摸了摸刘奭的脸,尽力把嗓音放得轻柔:“没事,没事,奭儿一直是个好孩子,引诱奭儿犯错的人才可恨。”
许平君尽管悲痛,还是顺着丈夫的话点点头,安慰大儿子说没关系。
夫妻俩哄着刘奭睡了过去,看宫人抱着他去了偏殿,这才安静地坐下。
许平君落泪道:“我今日才知谣言传得有多快,传得有多么难听!什么上天厌弃,实乃不详,他们是要把珏儿说成妖孽,打杀了他不成?”
“我看谁敢!”刘病已目光阴冷,很快吐出一口气,放轻声音,“朝臣不知其中内情,一味往天谴上靠,说到底,还是传谣之人该杀。”
是啊,传谣之人该杀,可霍光权倾朝野,她和陛下现在毫无办法。
受难的是她的孩子啊,珏儿为她挡了大劫,如今又来一灾……许平君心痛如绞,恍惚地盯着不远处的摇床。
忽然间摇床传来动静,她连忙上前,只见刘珏锲而不舍地用手触碰内饰,这才造成叮铃铃的声响。
看着小儿子活泼的模样,许平君只觉心都软了,何况站在她身后的皇帝。刘病已轻声道:“珏儿是不想娘太过伤心,故意发出声音吸引你呢。”
许平君含泪看着刘珏,俯身把软乎乎的娃娃抱了出来,刘珏顺着力道贴住她的脸颊,然后吃力地用胖脸蹭了蹭,搂住她的脖颈不动了。
就算再阴暗的一颗心,经历这一连串动作也会变得平和,许平君陷入怔愣,瞬间释然了许多。
珏儿想让她坚强,她身为母亲,还能让孩子操心不成?
她浅笑起来,坚定地握住刘病已的手:“陛下说的是,是我着相了。你也同样不许生气,以免气大伤身。”
刘病已隐忍习惯了,养气功夫并非常人可比,他自己倒没什么,更怕平君一时想不通。
谁知他的皇后被胖儿子安慰好了,他一把拎过刘珏,只觉抱了个暖炉似的,顿时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珏儿生怕他们受委屈,殊不知珏儿自己才是受了最大的委屈!
他熟练地夹起嗓子,用剃了胡茬的下巴蹭刘珏的脸:“珏儿明明是大汉最大的祥瑞,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父皇总有一天会百倍还回去,珏儿只要健康地长大,爹娘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刘病已目光温柔,回应他的是刘珏糊了他半张脸的亲吻。
刘珏啊啊张开嘴,等亲够了,又霸道地一巴掌拍到亲爹脸上。力道不重,仿佛挠痒痒,刘珏继续用胖手按了按,像是在说让他记住了!
刘病已灿烂地笑起来,两颗虎牙特别明显:“记得住,记得住,你爹我可是大汉天子,说一不二,言出法随。食言会变成小狗,你娘都不收留的,爹怎么敢呢?”
……
翌日一早,刘珏睡得四仰八叉,迷糊间像是被熟悉的怀抱搂了起来。
是皇帝爹,紧接着传来压低的声音:“霍光进宫,我总要带珏儿见见他,否则他如何惭愧于好夫人做的事啊。”
温柔的娘亲难免忧虑:“霍光摄政多年,心肠早就冷硬,事情发展真会如陛下所言么?”
皇帝爹冷笑一声:“他放不下手中的权力。霍显干出了那样的好事,他自然要进宫试探试探,看看我这个皇帝是不是还处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会不会对霍家下手。”
论起对霍光的了解,刘病已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些年傀儡不是白当的,何况他早已暗中培养势力,自有他的消息渠道。
刘珏被皇帝爹抱得很舒服,乘辇的时候一颠一颠的,等到了宣室殿,他迷迷瞪瞪睁开眼,就见一个身量中等,面容威严的老人朝他们下拜:“臣霍光,拜见陛下。”
霍光如今六十出头,两鬓已然斑白,面庞也刻上岁月的纹路,然而执政的手段依旧纯熟,思维依旧清晰,刘病已连忙起身:“大司马请起,朕今日颇有不便,故而不能前来搀扶。”
霍光闻言看向皇帝怀里的孩子,心里了然,这恐怕就是身患哑疾的皇次子了。
不期然想起昨日,他从下人的闲聊中得知,夫人竟然让人散播有关皇次子的谣言,说这位名叫刘珏的孩子得天厌弃实乃不详,皇后也不配做皇后的时候,他有多么生气。
天谴的名头,这是能乱按的吗?当今皇帝是他选的,皇子遭天谴,说明皇帝德行有亏,这对正需要安稳的大汉来说有什么好处?
夫人实乃不顾大局!
只是再怎么教训,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了,他今日匆匆进宫,便是有试探的意思,若皇帝果真埋怨上了霍家,他亦不能坐以待毙。
“陛下,臣近来听说了一桩谣言……”
话音未落,刘珏只觉抱着他的手臂颤动了一下,紧接着,皇帝爹哭了。
刘病已哭得毫无形象,眼泪在他英俊的脸庞肆虐:“大司马!朕最心痛之处,就是珏儿出生之时患上哑疾,但大司马可知,我儿他是代母受过,今日遭受的这些,原本都不应该发生。”
霍光何时见过他嚎哭的模样,四朝老臣惊了,立马垂下眼,以免造成对天子的冒犯,耳朵却是聚精会神。
“皇后有孕之时,太医令便诊出珏儿的身体健康无虞,可谁知,谁知……”刘病已以手覆面,说到伤心处,接连不断地抽噎,“谁知皇后接近临盆被人下了毒,那毒十分霸道,若不是珏儿拼命护住了母体,恐怕母子俱亡!”
霍光双目凝重,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那这哑疾——”
“不错,珏儿的哑疾是因毒素所致,没有影响到其他地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刘病已哑声。
皇帝哭得凄惨,连带着怀中的刘珏也哭了起来。刘珏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有微弱至极的哼唧,便是心硬的霍光,见此遽然动容,再不能无动于衷。
他也是有子孙的人,幼子何辜啊。
“何人敢对皇后下毒?简直胆大包天!”霍光又惊又怒,此刻的真情实感,让刘病已觉得十分讽刺,他轻柔地为儿子擦泪,一边忍住心痛继续表演。
不能浪费了珏儿的眼泪,否则他不配做这个父亲。
“是一个女医,朕已经把她处置了。”刘病已语气低迷,见霍光没有丝毫怀疑,他立马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故而大司马今日说起谣言,朕实在失了态,还请大司马原谅我。”
他说得卑微,神情满是谦逊,瞧不出对霍光的丝毫不满,霍光心下一松。
看来陛下没发现谣言是他夫人散播的,也是,陛下居于深宫,查不到幕后主使怕也正常。
刘病已在他心里,一直是势单力薄只能仰仗于他的皇帝,霍光随即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陛下不能再如此了。当着臣下落泪,太过懦弱,而非明君所为,臣回头便叫人将谣言制止,不许朝堂继续议论。”
刘病已演这么一场戏,图的不就是霍光这句承诺么?
当即露出惊喜的笑,低头对眼眶红红的刘珏说:“珏儿,还不谢过大司马,大司马于父皇有恩,对你更是大恩!”
刘珏仿佛能听懂皇帝爹的话,伸出胖手,哼哼唧唧地朝霍光表示感激。
霍光惊奇道:“小殿下聪慧异常……”
后半句没有说的是,可惜口不能言,实在缺憾。
刘病已笑得腼腆,权当霍光的未尽之言不存在,等送走大司马,他立马变了颜色,焦急地捧起胖儿子的脸左瞧右瞧:“珏儿有没有哭伤自己?父皇看看啊,珏儿是不是觉得哪里难受?”
刘珏睁着桃花眼,几滴细碎的泪珠粘在长睫,慢慢打了个哈欠。
他拍了拍皇帝爹的手,在刘病已眼中,便是霸气地示意自己没事,紧接着刘珏头一歪,迅速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小呼噜。
“……”刘病已失笑,什么郁气,隐忍,都统统消散在了天边,他仔细托着刘珏的屁股,一手拿着奏疏,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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