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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既然你有了更重要的事做,明日便另择人手侍奉吧。”
杨灿沉吟片刻,指尖轻叩案几:“陇上商道险峻,没有护卫寸步难行。
豹子头还需留在我身边,不如明日你去见见亢正阳。”
“亢曲长?”热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正是。”
杨灿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早有经商之意,近日又遭亲人离世之痛。
既要抚恤亲族,手头必然拮据,此时相邀最是合适。”
热娜嫣然一笑:“老爷明鉴,亢曲长执掌丰安庄部曲,有他相助再好不过。”
杨灿没有言明的是,将这位掌兵之人与自己牢牢绑定,才是他更深远的谋划。
但这些本就不必让热娜知晓,当商路日益繁盛,亢正阳自然会成为这盘棋局中不可或缺的棋子。
“还有一事。”
杨灿的声音将热娜的思绪拉回:“我本想过些时日再与你提,但早些让你筹谋更好。”
“老爷请讲。”
得知明日便可卸下侍奉之责,热娜眉宇间凝着的薄霜悄然融化。
烛光映照着她火焰色的秀发,湛蓝的眼眸泛起盈盈波光,竟让杨灿有片刻失神。
“咳!我要邀众人共襄盛举,而非一人独行。”
杨灿字斟句酌:“长房各位管事,五大田庄、三大牧场的主事,都要陆续邀来入股。”
“那么这就涉及到一个怎么合伙的问题,你明白吧?”
杨灿不清楚在这个年代是否已经有了股份制的概念,所以他想和热娜说的更清楚一点。
但是还不等他开始科普,热娜已经会意地笑了起来。
“我明白的,老爷。我父亲就是一位‘萨宝’呢。”
热娜愉快地回答。
随着商业发展不断成熟,此时已经有了现代合伙与股份制的雏形了。
这种商业模式已经出现了投资者与经营者分离的参股方式。
比如有些撒马尔罕的大商人、贵族或僧侣,就是只投资,不经营,拿分红。
而另外一些执行合伙人可能只是投入少量资本,甚至自己不投钱。
但他却是整个商队的实际负责人,负责数千里的长途贩运和交易。
这和八大门阀的大执事们有异曲同工之妙。
包括杨灿这个庄主,有管理权,但是没有所有权。
这种商队的实际执行人,在西域被称为“萨宝”,相当于现代的CEO。
而热娜的父亲,正是这样一支西域大商团的“萨宝”。
一个大商队本身就是一个商业联合体。
商队首领“萨宝”则是总负责人。
商队中的每个成员都同时扮演着多种角色。
他们既是商团的成员,也是自己家生意的东家,还和其他成员之间,有只属于双方的合伙协议。
说起来非常复杂,但结构也非常灵活。
杨灿听她一说,不由为之哑然。
这个热娜对股份制的了解和运作,比他这个穿越者还清楚呢。
“既然如此,具体章程就交由你来拟定。”
杨灿无奈摇头,眼中却带着赞赏。
“好的,老爷。”
热娜俏皮地答应一声,转身时红色的发梢划出明媚的弧度。
她看出了杨灿眼神里的挫败感,这个杨老爷,还怪有意思的。
障子门一拉,热娜便怔在了那里。
“你……”
“嘘!”
独孤婧瑶竖指唇前,月色为她素白的衣裳镀上了一层清辉。
“小师父,你怎么来了?”
热娜忙压低声音,小声询问。
他们俩都是钱掌柜收购的奴隶,彼此不仅早就认识,还是难姊难妹,关系不错。
独孤婧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想了想,再次叹气。
“哎!算了,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呢,哎,总之是一言难尽。我就不跟你说了。”
独孤婧瑶指了指房间:“他睡了么?”
“还没呢。”
“那成,我去跟他说,你快去休息吧!”
独孤婧瑶整理了下衣襟,顷刻间又变回那个不染尘埃的世外仙姝。
她轻叩门扉,声音清越:“庄主安在?静瑶有事相商。”
“静瑶小师父?快请进。”
房中传来杨灿的声音,独孤婧瑶向热娜摆摆手,便走了进去。
热娜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这小尼奇奇怪怪的,什么意思啊?
她摇摇头,走出两步,忽然又扭过头来。
这位遭逢变故的小尼,莫不是要还俗托付终身?
热娜越想越有可能。
一个山门被毁,长相气质又如此出众的小女尼,简直就是“厄运体”,从此将寸步难行。
或许,趁着年轻漂亮,早早还俗,依附杨庄主这么既年轻又有钱有权的庄园主,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吧?
那她……今晚是来献身的?
想起方才杨灿凝视自己的目光,热娜不禁耳根发烫,一些旖旎不可言说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做为一个长年奔波于东西方的国际商人,她的眼界显然不囿于深闺之中。
而且西女更成熟,所以有很多事,她是懂得的。
热娜慌忙提起裙摆疾步离去,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再想的话,她的心会不由自主地悸动起来。
……
室内烛火摇曳,杨灿转出屏风时,正见独孤婧瑶立在厅中。
月华透过窗棂,在她周身晕开淡淡光晕。
“小师父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杨灿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总偷食荤腥的小奸细。
难不成一直探查不到什么,打算对我色诱了?
她就不怕我吃了糖衣,却把炮弹还回去么?
独孤婧瑶深吸一口气,合十道:“庄主,小尼是来辞行的。”
“辞行?”这倒出乎杨灿意料。
“是,小尼蒙庄主收留,此恩没齿难忘。然红尘扰攘……”
独孤婧瑶叹息着摇头,别了,我的大肘子!别了,我的筒炙羊……
“小尼思来想去,还是在庵中修行更方便些。
前次庄主说过,麦积山下有一处曼殊庵。
小尼想去那里修行,以全此生佛前之愿。”
室内静默了片刻,唯有烛火哔剥作响。
许久,杨灿的目光才在独孤婧瑶身上逡巡了一遍,带着审视和玩味。
“哦?小师父怎会突然改了主意呢?”
独孤婧瑶幽幽一叹:“都是小尼高估了自己的向佛之心,红尘中修行,难免惹尘埃啊。”
“却不知,小师父说的这尘埃,是什么呢?”杨灿缓缓站了起来。
他正琢磨如何把这个身份诡异、来意不明的小尼姑送走呢。可她居然主动想走了?
不对劲儿,一定有问题!
豹爷来了,代来城世子来了,鲜卑两大部落的首领来了,这个时候小奸细突然想走了?
这其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重大原因。
那么,我只要和这个小奸细反着来,就一定不会错了。
想到这里,杨灿的目光如蝶栖落般掠过她笼冠下的眉眼,最后停在那两瓣粉樱似的唇上。
杨灿反问道:“小师父,修行不就是要修得心灵澄净,不染尘埃吗?
如果红尘有尘,便回避它,那算是修到了无尘无碍吗?”
“这……”
杨灿忽然趋近两步,声音柔似春水:“小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庵堂被毁,流落红尘,可能就是佛祖许给你的一段修行啊?”
“啊?”
独孤婧瑶茫然地微启着唇瓣。
她那唇不用涂抹胭脂,就像冰雪洗过的花瓣,带着天成的近乎透明的粉。
杨灿清咳一声,赵老师那磁性的嗓音在静谧的厅堂里回响起来:
“小师父,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到来,我这庄园连月色都清润了几分。
你若就此离开,我这满园的月色,今后又该与何人共赏呢?”
啊~~~
独孤婧瑶在心里疯狂地呐喊起来,你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啊!
她那瓷白的脸颊泛起了一抹薄红。
这般露骨的话语,像猝不及防的洪水一般冲开了她的心田。
独孤婧瑶慌忙起身,素白的裙裳漾开了水一般的涟漪。
“庄主莫要说笑……”
独孤婧瑶曾经设想过杨灿的各种反应,也做好了他挽留自己时如何婉拒的准备。
她唯独没有想过,杨灿竟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独孤婧瑶清冷如仙的形象此时已经濒临破功。
“庄主……请……不要说笑了……”
“小尼是方外之人……”她声音发颤,只想逃离这令人心慌的暖昧。
“可是,从你来到这里,你我就结缘了啊。”
杨灿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额头,漆纱笼冠正扣在头上。
笼冠不仅遮住了她的寸头,也把她右额上方那枚小小的锁字纹遮住了。
那锁安纹是女奴的标志,喻示着她是被“锁住的财产”,而她的主人就是她唯一的“持钥者”。
杨灿,就是她的持钥人。
“这……不可以,小尼是出家人……”
红晕无法控制地爬满了那张雪白而精致的小脸。
独孤婧瑶现在已经不考虑走不走的问题了,她想跑,离这个可怕的男人越远越好。
“不!你不能走,既然我已经说出来了,就想和你说个明白!”
杨灿暗笑着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惊得独孤婧瑶娇躯一颤,心里疯狂地呐喊起来:
我不想听你说鬼话啊,快让我走,我……我没头发的!光头你都喜欢,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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