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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正言等人刚冲出山洞,迎面就射来一箭。
一个丰安庄部曲兵的儿子被射死了。
这一下就不需要互相亮底了,直接开干!
山洞前一时刀光剑影,双方杀成一团。
亢立诚在混战中被人一刀砍中了胳膊,吓得亢正言马上把他拉到了身边。
这可是他二哥家的独苗苗啊,如果死了,他如何向二哥交代?
“立诚,你赶紧回庄子去,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你大伯!”
眼见双方人数相当,可对方的武艺明显比他们高出太多,亢正言就知道不妙。
“三叔!”
“快去!”
亢正言也顾不上劝说了,一脚就踹在他侄子的大胯上,把亢立诚踹了个趔趄。
“快!”
亢立诚把牙一咬,借着天黑,一头扎进了林子。
亢正言等人并不清楚这些彪悍的外乡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过,在陇上有很多贼匪都不是专业干这一行儿的,而是兼职。
对方强大时,他们就是商贾。
碰见能吃下的,又是在荒郊野外,他们就是土匪。
这种状况,在杨灿那个世界的古代海上比较常见。
原因是一样的,在那种没有人烟的地方,干点作奸犯科的事儿,也很难被人发现。
亢立言等人以为这伙匪盗就是这样的一群商贾,他们看上自己的货了。
那一箭,其实并非那些运山货的人射出的。
射箭的是万泰,一箭射出,他就知道成功了。
此时他早已溜之大吉。
见那些人冲出山洞二话不说就动手,这些运山货的只当对方是亦商亦匪的盗贼,盯上了他们的货。
看这些人也不像马贼。
专业的马贼不会对付他们运山货的。
因为他们之间可是共存共生的关系。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能杀人灭口!
一场厮杀终于结束,亢正言等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运山货的人搜出四车农家货物,这让他们更加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了,这就是一群临时起了歹意的商贾。
“还有没有活口?”
“没了,全放倒了!”
“娘的,咱们干这买卖,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再检查一遍,每人补上一刀!”
“是!”
众人听令,立即四散而去。
那些已经倒卧于血泊之中的尸体,每人心口又挨了一刀。
“我们不能在这儿多做停留,得连夜赶路,离开这里。”
首领下达了命令,众人不敢耽搁,立即把自己人的尸体全都带上,匆匆准备离开。
亢立言等人留下的四车货物,也被他们一并接收了。
虽说不算很值钱,一起运出去也是一笔收入。
反正车马都是现成的,也拖慢不了多少脚程。
……
小雨淅沥,这是百姓们最喜欢的雨水。
雨不大,却连绵半天,能充分湿润土地,让春苗生长的更加茁壮。
小亭中摆了一张藤椅,杨灿就坐在藤椅上,看春雨如烟。
那只波斯猫美杜莎正蹲在一边,往泥炉里加着炭。
红泥小炉上焙着一壶黄酒。
桌上摆着几样佐酒的小菜。
青梅把煮好的黄酒沥去姜丝,倒进杨灿的酒盅里。
暮春初夏,小雨天。小亭,红炉,更有红袖添黄酒。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杨灿对面站着静瑶师太。
小雨天的天色是有些晦暗的,但是她站在亭中,亭中仿佛都更明亮了些。
她的肌肤给人一种半透明的感觉。
仿佛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被一盏柔光从内里点亮了似的。
“静瑶师父,杨某在麦积山下寻到一处曼殊庵,择日送你去那里修行,如何?”
杨灿端起温热的黄酒,浅酌一口,开口说道。
他悄悄观察好几天了,没发现这个比丘尼在他庄子里搞鬼。
但杨灿也没必要留着她还得防范她,莫如送走了事。
青梅听见这话,心中很是满意。
这位小师父的气质太过高洁了,如天上皎洁的云,让人望而自惭。
她真担心杨灿见色起意,亵渎了这菩萨一般的小师父。
还好,杨执事做人还是挺有底线的嘛。
满意的青梅挟了一筷子沙葱拌猪耳朵,喂进了杨灿嘴里。
她没有注意到,从那天为杨灿洗脚开始,她侍候起杨灿来,已经像以前侍候索缠枝一样,越来越习惯、越来越自然了。
送我去尼姑庵?
那我岂不天天都要吃斋菜?
而且尼庵左近必然少有人烟,我想离开也不容易吧?
独孤婧瑶不想走了。
自从她发现有了出家人身份做保护,这位年轻的庄主根本不打她的主意,她就无所谓隐藏于此了。
在这儿她还能时不时去厨房偷点肉吃,去了曼殊庵她能吃什么,耗子么?
“庄主……”
独孤婧瑶柔和的目光落在了亭外被雨打的摇曳不止,却未曾折断花茎的蔷薇上。
她双手合十,幽幽一叹:“庄主大德,贫尼感念不尽。只是……”
她话风一转,悲天悯人地道:“庄主以为,修行一道,是在山林,还是在人心间呢?”
杨灿眨了眨眼,他最讨厌出家人打机锋了,拐弯抹脚的浪费唇舌。
见杨灿不答,独孤婧瑶又是喟然一叹,眸中满是澄澈而柔和的光辉。
“昔日佛陀证悟,非在名山古刹,而是在一株寻常的菩提树下。
可见佛在心中,不在境上。若心不静,纵处兰若,亦如闹市。
若心安定,纵在红尘,亦如净土啊。”
果然,开始打机锋了,她这是……不想走的意思?
杨灿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假尼姑如果不想走,那就一定有问题了。
独孤婧瑶府上是有“家养僧”的,而且她家供养的还不止一位。
她的容颜气质本就清丽圣洁,又从小熟悉那些家养僧的谈吐作派,装成戒行精严的出家人,简直比真的还像真的。
她向亭外蔷薇一指,漫声道:“庄主请看,这园中蔷薇,受风雨侵扰,本是磨难。
然而雨润其根,风砺其茎,此刻的摇曳,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何处尘埃不染,何处不可明心?
庄主这里,雨打蕉叶,煮酒听禅,贫尼在此数日,反觉比在那荒山野岭,更易窥见清净本心。”
青梅听了,不禁更加佩服。
难怪这位小师太气质如此高洁,原来人家时时刻刻都注意心的修行啊。
当她发现历经了一番磨难后,在这红尘俗世反而更容易坚定她的禅心,她居然选择入世。
这样一位有志于红尘修行的有道高人,把人送走似乎也不合适啊。
青梅忍不住拉了拉杨灿的衣角:“老爷,堡里尚有不少空闲的地方,不如就择一处建作庵堂,请静瑶小师太在这里修行啊。”
为了说服杨灿,青梅又道:“庄上有很多信徒呢,庄上建了尼庵,他们平时礼佛也好有个去处。”
独孤婧瑶一听就慌了,如果是这样,那我还不如去曼殊庵呢。
离开杨府单独建个庵堂?
别说吃肉了,我岂不是连饭都要自己做?
我哪会做饭啊!
也不怪她爱吃肉,陇上大户人家,日常本就以肉食为主,她又是正在发育的年纪。
吃惯了的饮食,身体又需要,而且这位姑娘本就是个“吃货”。
在家族里时她就是个小美食家,你让她整天清汤淡水的,她哪受得了。
独孤婧瑶立即道:“多谢青梅施主。但,自建庵堂,与在曼殊庵中修行,又有何两样?
如果庄主不嫌叨扰,贫尼就在贵府修行就是了。一碗茶饭、一席可眠,足矣。”
杨灿想起她跟一只小仓鼠似的,捧着个蹄膀大啃特啃的那一幕,唇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独孤婧瑶又道:“贫尼善长制香,于医道也有一番研究,不会白受庄主供养的。”
青梅一听,顿时两眼发亮,赶紧牵了牵杨灿的衣角。
杨灿见这假尼姑不舍得走,心中顿时警醒:“这女人果然是奸细,她就是奔着我来的!”
既然坐实了这假尼姑是奸细,杨灿倒不急着让她走了。
不然,赶走这个已经被识破的,那个不知是谁的敌人再派一个来,他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又如何防范?
杨灿目光闪动,微笑着点点头:“倒是鄙人执着了,既然小师太觉得此处于你修行有益,便请安心住下吧,一应所需,找青梅就好。”
独孤婧瑶再次双手合十,淡然道:“阿弥陀佛,心安处便是身安处。多谢庄主和青梅姑娘成全了。”
说着,她的目光从桌上一碟“糟香风鳗”上飞快地掠过,悄悄吞了泡口水。
吃什么猪耳朵啊,真是不会吃。
在东海打捞出肥美的海鳗,从背部剖开,再用海盐细细地揉搓。
把它挂在面海的屋檐下,任凭海风吹走水分,注入大海的气息。
等那鳗肉风干紧实,泛起蜜色的光泽,再浸入陈年的酒糟。
那咸鲜的口感,再配上温热的黄酒……
咕咚!
独孤婧瑶转过身,毫不在意地向细雨中行去。
杨灿看着她的背影,嗯……这假尼姑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一些。
待她长发及腰……
不对,为了继续装尼姑,她会剃光头的吧?
可到底是谁派个假尼姑来我身边卧底呢?
是阀主?还是于二爷?
貌似,除了他们兄弟俩也没谁了吧。
此时,亢立诚脚步踉跄地冲进了丰安庄,一头倒在了雨中无人的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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