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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把金色钥匙挂在颈侧,钥匙坠在锁骨间,冰凉,像一枚将融未融的雪。风眠把阿丑横抱在臂弯,少年仍在昏睡,胸口起伏轻得像风中的蛛网。
三人脚下,黑色火雨熄了,只剩满地碎骨,骨缝间冒着淡金色的烟。烟里浮起无数细小佛印,一闪即灭,像寺钟最后的余韵。
“慈悲渡在西北三十里。”风眠指向天际,那里有一弯冷白月影,正缓缓沉入地平线。“月落之前,要赶到渡头。”
阿蛮点头,踢开脚边一块焦黑骨片,骨片下露出半截铜铃——铃舌已断,铃面却刻着“潮”字。她俯身拾起,铃身在她掌心发出极轻的颤音,像濒死的虫。
“潮火已起,铃却还活着。”她低声说。
风眠眸色微暗:“那是慈悲渡的引潮铃。铃响,渡船才肯靠岸。”
三十里荒原,一夜火雨,寸草不生。
脚下不是土,是半凝的黑血与碎骨搅成的泥,踩下去“咕唧”作响,溅起的泥点带着辛辣腥味。
阿蛮每走一步,颈侧钥匙便微微发烫,像回应地底某种脉动。
风眠把阿丑换到背上,铜镜残框早碎,仅剩的镜心贴在他腕骨内侧,镜面裂痕里,七粒金瞳忽明忽暗,像七颗将坠未坠的星。
行至半途,血泥里突然伸出苍白手臂,手臂末端没有手掌,只有空洞骨环。
手臂抓住阿蛮脚踝,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拖倒。
冷月刀胚破空而出,寒光一闪,手臂齐腕而断。
断口喷出黑血,血里浮起细小佛印,佛印汇聚,凝成一行字:
“慈悲不渡无骨人。”
阿蛮心头一跳,想起无头僧的话——
“斩铃者,需以慈悲为刃,以自身骨为鞘。”
她弯腰,割破自己掌心,血珠滴在骨环上。
骨环发出一声轻叹,化作飞灰,血泥自行分开,让出一条狭窄石径。
石径尽头,冷白月光下,一条河静静流淌,河面无波,却漂着一盏盏骨灯,灯芯是幽绿磷火,灯座是小小头骨。
渡口无舟,唯余一座残亭。
亭柱上刻着一副对联:
“回头无岸,渡骨成灰。”
横批:慈悲。
亭内石桌上,摆着一只乌木匣,匣盖虚掩,缝里渗着淡金血珠。
风眠以镜心挑开匣盖,内里赫然是一颗佛首——无面,唯有一张竖口,口内含一枚铜铃,铃舌是半截指骨,指骨上刻“潮”字,正是阿蛮掌心的那一截。
佛首竖口忽然开合,发出老僧般的低语:
“潮火已起,佛渡无门。欲过河,先献骨。”
阿蛮握紧颈侧钥匙,声音平静:“骨已备好,佛要哪一块?”
佛首竖口吐出一缕金风,风在她面前凝成一只骨手,骨手食指轻点她腕骨刀痕。
“无咎之主,以骨为鞘。鞘在,舟来。”
金风散尽,河面骨灯忽然聚拢,灯座头骨相互咬合,拼接成一叶小舟。
舟头立着一盏青灯,灯罩上绘着碧眼狸猫,猫眼随水波晃动。
舟尾,摆渡人现身——身披黑麻,无面,唯有一双枯手,手里握着长篙,篙头挂着七粒金瞳,正是风眠镜心里的那七粒。
摆渡人抬手,长篙轻点水面,骨舟无声靠岸。
阿蛮把阿丑安置在舟中,风眠随后登舟。
摆渡人哑声问:“渡一人,留一骨。二位,谁留?”
阿蛮与风眠对视,同时抬手——
阿蛮割破自己腕骨,刀痕裂开,无咎刀胚化作一弯冷月,没入舟底;
风眠以镜心划破胸口,骨皇残珠滚落,与刀胚并肩而卧。
骨舟轻颤,舟身浮现一行细小佛印:
“慈悲渡,骨为舟,血为桨。”
骨舟离岸,河面忽然翻涌。
黑水之下,浮起无数白骨手臂,手臂末端皆握念珠,念珠孔里封着碧磷蝶卵。
手臂抓住舟舷,力道之大,舟身倾斜。
阿蛮以掌心血为印,按在舟头青灯上。
青灯火焰暴涨,化作一条火龙,卷住白骨手臂,手臂化作飞灰,飞灰里浮起七粒金瞳,金瞳没入风眠镜心,镜面裂痕瞬间愈合。
舟至河心,水面忽然平静,倒映一轮冷白月影。
月影里,浮现一座金色城池,城池中央,一尊无头佛像端坐,佛胸口嵌着第三朵白花,白花中心,正是阿丑胸口的金瞳。
阿蛮心头一跳,想起无头僧的预言——
“潮火再起,佛渡众生。”
她抬眼,风眠正凝视她,眼底墨色澄澈,像一口深井。
“钥匙归位,慈悲未终。”
骨舟靠岸,渡口是一座金色石桥,桥身由十万块头骨铺成,桥头立着一块残碑:
“慈悲渡,回头无岸。”
碑后,晨光破晓,天边浮起一轮新月,冷白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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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起阿丑,风眠捡起骨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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