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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站在 “林记玉石行” 二楼的露台上,看着檐角垂落的雨帘把青石板街面浇得油亮。楼下传来伙计小赵招呼客人的声音,混着雨打芭蕉的簌簌声,倒有几分江南的温润。
“林哥,香港那位李老板的货备好了。” 账房先生老周抱着账本上来,眼镜片上沾着水汽,“三对冰种飘花手镯,还有那块紫罗兰牌子,他说要亲自过来取。”
林深回过神,指尖捻着刚收来的一块黄翡原石。视网膜上泛着淡淡的蜜糖色,算不上极品,却胜在色泽匀净。“让库房仔细包好,李老板讲究,别磕着碰着。”
“哎。” 老周应着,却没挪步,搓着手道,“昨儿个傍晚,王虎那伙人又在街口转悠了。”
林深眉峰微蹙。半年前被陈风吓跑的刀疤脸王虎,上个月突然从缅甸边境回来了。听说他投靠了勐腊的一个玉石走私团伙,身边多了几个眼神阴鸷的缅兵,在苍狼街头越发横行。
“知道了。” 林深把黄翡放回锦盒,“让伙计们下班绕着走,别跟他们起冲突。”
老周叹口气:“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前儿个‘宝昌号’的张老板,就因为不肯把一块水沫玉‘让’给王虎,铺子玻璃被砸了三块。”
雨势渐大,远处的国境线在雾里若隐若现。林深望着缅甸方向连绵的山峦,那里藏着数不尽的翡翠原石,也藏着数不尽的刀光剑影。
“我去趟警局。” 他抓起风衣,“张老板报过案吗?”
“报了,可那些人流动性太大,抓了又放。” 老周摇头,“听说他们背后有大人物撑腰。”
林深没再说话。他知道老周说的 “大人物” 是谁 —— 盘踞在中缅边境的玉石大亨雷坤。此人黑白通吃,据说苍狼半数以上的赌石摊位都要给他交保护费,连海关都要让他三分。
警局的李警官正在整理卷宗,见林深进来,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又来反映王虎的事?”
“李哥,不能再让他这么闹下去了。” 林深拿出手机,点开小赵偷偷拍下的视频,“这是昨晚他在夜市强买强卖的证据。”
视频里,王虎正揪着一个缅甸商贩的衣领,把几块废料塞进对方怀里,伸手就抢过人家摊位上的一块墨翠原石。李警官皱眉看完,揉了揉眉心:“我们盯他很久了,但这伙人手里有枪,硬来容易出人命。”
“雷坤那边就没人能管?”
李警官压低声音:“上周省里刚下来文件,要严打边境走私。雷坤最近收敛了不少,王虎这些人,估计是他放出来探风的。” 他顿了顿,“林老板,你那玉石行名气太大,树大招风,最近最好别去边境石料场。”
林深谢过李警官,走出警局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街面上投下金斑。他刚要过马路,就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对面,副驾驶座上的刀疤脸正冲他冷笑。
王虎举着块原石在车窗前晃了晃,口型像是在说 “等着瞧”。
林深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快步绕进旁边的巷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 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师父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站在帕敢的矿坑前。
发件人只有两个字:陈风。
回到玉石行,林深把自己关进书房。
他翻出师父留下的那个樟木箱,在底层找到一本磨破了角的相册。第三十七页,果然夹着和彩信里一样的照片。只是照片边缘还有一行模糊的钢笔字:“民国三十七年,于会卡矿”。
师父去世时七十岁,民国三十七年应该是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可照片上的师父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瘦高个,穿着粗布短褂,眼神却亮得惊人。站在他身边的墨镜男人西装革履,手里把玩着块半开的原石,石肉里隐约透着阳绿。
林深放大彩信照片,发现墨镜男人手腕上戴着块劳力士,表盘上有个特殊的徽记 —— 交叉的玉凿和蛇杖。这个徽记他在雷坤的一个手下身上见过,上个月那人来店里询价,袖口不经意露出过同样的纹身。
“林哥,李老板到了。” 小赵在门外喊。
林深把照片锁进抽屉,下楼时正撞见李老板捧着那块紫罗兰牌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林啊,你这料子真是绝了,雕工也好,我那小孙女肯定喜欢。”
“李叔喜欢就好。” 林深递过鉴定证书,“苏工大师亲手雕的,证书都齐。”
李老板是香港珠宝界的老行尊,三年前在苍狼赌石大会上和林深结下交情。他放下牌子,忽然压低声音:“听说雷坤最近在找一块‘血玉髓’?”
林深心里一动。血玉髓是翡翠的伴生矿,因含氧化铁而呈暗红色,市面上大多是染色假货,天然血玉髓极其罕见,据说能在暗夜里发光。
“略有耳闻。” 林深给李老板续上茶,“李叔也感兴趣?”
“我是怕你被卷进去。” 李老板呷了口茶,“雷坤要找的不是普通血玉髓,是抗战时期从故宫流出去的那块‘赤龙佩’。当年被一个缅甸华侨买走,后来据说埋在了帕敢的矿脉里。”
林深想起师父相册里的老照片,忽然觉得背后发凉。师父年轻时在会卡矿待过,而会卡正是帕敢场区的著名矿坑。
“这赤龙佩有什么特别?”
“据说佩身上刻着藏宝图,指向当年军阀藏匿的一批翡翠。” 李老板放下茶杯,“雷坤为了找它,已经挖塌了三个老矿洞,伤了不少人。”
送走李老板,林深回到书房。他点开陈风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听筒里却传来空号提示。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樟木箱的锁扣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动,林深猛地回头,只见箱盖不知何时已经半开,里面露出个从未见过的紫檀木盒。
木盒上刻着同样的蛇杖徽记。
打开木盒的瞬间,林深闻到股淡淡的松烟味。
里面铺着暗红色绒布,放着半张残破的地图,还有一枚青铜印章。地图上用朱砂标着几个缅甸地名,最显眼的是帕敢场区的 “龙塘坑”。印章上刻着 “玉衡” 二字,边角处同样有蛇杖徽记。
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我年轻时欠过人情,那枚印章能帮你找到答案。”
第二天一早,林深带着地图去了苍狼最大的古籍店。店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戴着放大镜研究半天,指着地图边缘的小字说:“这是佤族的古老图腾,标记的是矿脉走向。你看这几条线,像不像翡翠矿常见的‘水线’?”
林深凑近一看,果然,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和他 “看” 到的翡翠内部纹理惊人地相似。
“龙塘坑在十年前就封矿了。” 老头翻出本泛黄的《缅甸矿脉志》,“据说当年出过高冰满绿,但后来因为塌方事故,被政府永久关闭了。”
回到玉石行,林深发现门口停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王虎靠在车门上,手里把玩着块原石,见他回来,皮笑肉不笑地迎上来:“林老板,听说你最近在找老矿图?”
林深不动声色地按住口袋里的木盒:“王老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王虎往店里瞥了眼,“雷老板说了,只要你把手里的地图交出来,之前的过节一笔勾销,还能分你三成收益。”
“什么地图?我听不懂。”
王虎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抵在林深腰上:“别跟我装糊涂。陈风都招了,你师父当年就是龙塘坑的监工!”
林深浑身一震。陈风被他们抓了?
“放了陈风,地图可以给你。” 林深盯着王虎的眼睛,“但我要亲自去见雷坤。”
王虎愣了下,随即大笑:“有种!雷老板在勐腊的矿场等你,现在就走。”
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林深被蒙着眼睛,只闻到越来越浓的火药味和泥土腥气。下车时,脚边踢到块碎石,视网膜上瞬间浮现出淡绿色的光晕 —— 这里的土壤里藏着翡翠矿!
“林老板果然好胆识。” 雷坤坐在矿场的铁皮屋里,手里转着串翡翠珠子,“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约莫五十岁,光头锃亮,左脸有道月牙形的疤,笑起来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旁边的铁架上,陈风被捆在柱子上,嘴角挂着血渍,看到林深时,眼神里满是焦急。
“地图可以给你,但你得先放了他。” 林深说。
雷坤嗤笑一声:“放了他?当年若不是你师父告密,龙塘坑怎么会塌?我爹和三十多个矿工都埋在里面!”
林深怔住了。师父从未提过这段往事。
“你师父叫林墨臣吧?” 雷坤猛地拍桌子,“他当年是国民党残部的军需官,带着一批故宫文物藏在龙塘坑,后来为了独吞宝藏,故意引爆了炸药!”
陈风突然喊道:“你胡说!林师父是为了阻止你们走私文物才炸矿的!”
雷坤眼神一狠,从腰间掏出枪抵在陈风太阳穴上:“再敢顶嘴,我崩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林深心脏狂跳。他终于明白陈风的身份 —— 他是师父当年的部下。
“地图给你,我跟你去龙塘坑。” 林深慢慢掏出紫檀木盒,“但你得保证我们活着出来。”
雷坤盯着木盒里的地图,瞳孔骤缩:“成交。”
进入龙塘坑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矿道里弥漫着霉味和硫磺味,头顶的矿灯晃出狰狞的岩石轮廓。雷坤带着八个手下,端着***走在前面,林深和陈风被反绑着双手,跟在后面。
“当年这里的翡翠能透光三十公分。” 陈风低声说,声音沙哑,“林师父年轻时在这里当矿工,后来发现雷坤他爹在走私文物,才假意投靠做了监工。”
林深想起相册里的照片:“师父和雷坤他爹认识?”
“何止认识。” 陈风苦笑,“雷啸天当年是矿主,你师父是他最信任的监工。直到发现那些文物里有抗战时期失踪的赤龙佩,你师父才决定炸矿阻止他们。”
矿道突然变宽,出现个篮球场大的溶洞。洞壁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原石,在矿灯下泛着幽绿的光。林深的视网膜瞬间被大片绿色淹没,像是掉进了翡翠海洋。
“找到了!” 雷坤的手下指着溶洞中央的石台,“这里有个盒子!”
石台上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果然躺着块巴掌大的血玉髓,形状像条蜷缩的龙,在暗处隐隐发光。雷坤抓起赤龙佩,突然狂笑:“我爹的心愿终于了了!”
就在这时,洞顶突然落下几块碎石。林深抬头,视网膜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 矿洞要塌了!
“快跑!” 林深大喊着撞开身边的缅兵。
雷坤还在痴迷地抚摸赤龙佩,被碎石砸中肩膀才反应过来:“给我杀了他们!”
枪声在溶洞里回荡,林深拉着陈风往矿道深处跑。身后传来雷坤的惨叫,大概是被落石困住了。陈风突然停下,指着侧面一个狭窄的矿道:“这边走,有密道!”
密道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刻着 “玉衡” 二字。林深摸着那些刻痕,忽然明白师父当年的苦心 —— 他炸矿不是为了独吞宝藏,而是为了封印这些文物。
“赤龙佩上的藏宝图是假的。” 陈风喘着气,“真正的宝藏是这个矿脉。你师父当年偷偷标记了矿脉走向,想等新中国成立后交给国家。”
密道尽头是道悬崖,下面是奔腾的萨尔温江。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李警官报的警。陈风指着崖边的一棵古树:“树上有绳梯,我们可以下去。”
林深回头望了眼摇摇欲坠的矿洞,忽然想起雷坤那张疯狂的脸。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铜印章,塞进陈风手里:“你先下去,把这个交给李警官。”
“那你呢?”
“我去拿赤龙佩。” 林深眼神坚定,“那是国家文物,不能留在这种人手里。”
陈风还要再说,林深已经转身冲回溶洞。矿洞正在坍塌,他在乱石堆里找到被压在下面的雷坤,老人胸口插着块碎石,手里还死死攥着赤龙佩。
“给我……” 雷坤咳出一口血,“我爹…… 也是被利用的……”
林深接过赤龙佩,入手温热,上面刻的根本不是藏宝图,而是密密麻麻的铭文,记载着抗战时期文物转移的路线。
“快走!” 李警官带着警察冲了进来,“我们来晚了!”
林深把赤龙佩塞进证物袋,跟着警察跑出矿洞。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龙塘坑彻底塌了。
一个月后,苍狼的阳光格外明媚。
林深站在师父的墓前,把那半张地图烧了。陈风被评为文物保护先进个人,雷坤虽然死了,但他的走私网络被彻底捣毁,赤龙佩被送进了国家博物馆。
“林哥,店里来了位老先生,说要见你。” 小赵打来电话。
林深回到玉石行,见客厅里坐着个白发老人,正拿着块原石端详。老人转过身,露出张和师父相册里的墨镜男人极其相似的脸。
“你是林墨臣的徒弟?” 老人声音温和。
“是的,您是?”
“我是他当年的战友。” 老人从怀里掏出半枚玉印,和林深的青铜印章正好拼成完整的 “玉衡” 二字,“我们当年都是‘玉衡社’的成员,专门保护流失的文物。”
林深这才明白,师父当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守护国家宝藏。老人拿出本厚厚的日记,里面记载着玉衡社的往事,还有全国各地未被发现的矿脉信息。
“这些交给你了。” 老人握住他的手,“玉衡社需要新的传人。”
林深看着日记里师父清秀的字迹,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他抬头望向窗外,苍狼的青石板街上人来人往,阳光透过玉石行的玻璃窗,在柜台里的翡翠上投下斑斓的光。
“林哥,李老板又来电话了。” 小赵拿着手机进来,“说想跟你合伙开家玉石加工厂,专门做文创产品。”
林深笑了笑,接过手机:“告诉李叔,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想在苍狼建一座翡翠博物馆,把那些差点流失的文物故事讲给更多人听。就像师父当年守护矿脉那样,他要守护这份玉石文化的传承。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是在诉说着那些深埋地下的秘密。林深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幅素描,是年轻时的师父站在龙塘坑前,背后是漫天星辰。
旁边写着一行字:石中藏翠,亦藏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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