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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街上,车马碾过覆霜的青石板,声响格外清脆。
城内各街道上的食肆蒸笼揭开来,滚烫的白雾混着食物的香气,瞬间被寒风卷走,又引得路人加紧步子凑上前。
小贩的吆喝声、酒肆的划拳声、以及棉帘落下时“噗”的一声闷响,交织成一片,将那透骨的冷意都逼退了三分。
而就在这热闹街道不远处,
一家看似平凡无奇、客流混杂的客栈后院,
一间最为偏僻安静的客房内。
“吱呀——”
房门被从内推开,形如枯槁的枯骨老人缓步走出。
他身上的灰袍似乎更陈旧了几分,但那双深陷眼窝中的幽绿之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盛,隐隐透出一股破而后立的锐利与死寂交织的诡异气息。
房门外,
那名之前曾在茶棚出现、头戴斗笠、背负长条包裹的汉子,正如同雕塑般安静地垂手侍立。
见到枯骨老人出来,他微微躬身,动作利落地将背后那长条包裹解下,扯去上面覆盖的粗布,露出了一个样式古朴、非金非木的剑匣。
剑匣表面刻画着简单的云纹与轮回符号,透着一股沧桑气息。
“长老。”斗笠汉子双手将剑匣奉上。
枯骨老人干枯的手指拂过剑匣表面,眼中碧芒跳动了一下。
他轻轻按动机关,“咔哒”一声,剑匣应声开启。
霎时间,
一股玄奥晦涩的意蕴弥漫开来,
匣内并无华光异彩,只有一黑一白两柄连鞘长剑静静躺卧。
剑身古朴,看似寻常,但仔细感知,便能发现剑鞘之上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如同天生纹理般的奇异痕迹在缓缓流转,黑白二色气息相互缠绕、衍生、轮回,散发出浓郁的生机与死寂交织的道韵!
“嗡……”
似乎感应到了枯骨老人同源的气息,两柄灵剑自发地发出清越又带着一丝幽冥意味的剑鸣。
剑鸣声中,隐约有虚幻的彼岸花开花落、黄泉河水奔流、轮回盘虚影转动的异象在剑身周围一闪而逝!
枯骨老人看着这两柄浮现着独特生死剑痕的灵兵,干瘪的脸上肌肉抽动,竟流露出几分复杂难明的感慨。
“阴阳轮回剑……第十一代祖师的随身佩剑……”他沙哑地低语。
这两柄灵兵,虽然威力远不如各大顶尖宗门镇压气运的神兵、帝兵那般具有毁天灭地之能,
但其珍贵之处在于——其中烙印着生死剑宗至高绝学《无天轮转生死剑章》的根本功法真意!
乃是第十一代祖师在迈入法身之境后,将自己对这门绝学的毕生感悟,以无上剑道修为,生生刻入了这对随他征战多年的佩剑之中。
若能彻底参悟明白其中真意,便相当于得到了《无天轮转生死剑章》的完整传承,足以凭此直指法身大道!
即便只能领悟其中三分真意,也足够支撑他枯骨老人凝聚出属于自己的生死法相,稳稳踏入外景中三重天!
而且,
剑痕之上的生死轮回奥义极为隐晦玄奥,
没有修炼过《无天轮转生死剑章》前置的开窍、外景篇功法,没有宗门师长悉心教导,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其精髓,
最多只能从“生剑”或“死剑”中单独感悟到一部分剑道精义,用以提升自身剑法境界。
唯有那早已站在此世巅峰、并且真正见过生死轮回演化之道真意的法身高人,才有可能看破虚妄,直指核心,借那住生死轮回之真意,从中悟出完整的《无天轮转生死剑章》。
但放眼天下,能将生死轮回之道钻研到如此境界的,除了他们生死剑宗的老祖,还能有谁?
因此,宗门才敢放心让这斗笠使者将此剑送入危机四伏的京城,交予枯骨老人。
“唉……”望此双剑,枯骨老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自责与羞愧,“老夫无能,接连两次让那李希君小辈从手中逃脱,损了宗门颜面。”
“如今……宗门非但没有责罚,反而将第十一代祖师的灵兵赐下,助我凝聚法相……老夫,惭愧啊!”
他原本是外景二重天修为,之前在北境袭杀李希君时,被位列地榜的慕容老将军打成重伤,几乎殒命。
但也正是在那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让他对宗门绝学《无天轮转生死剑章》的“向死而生”真谛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体会,竟破而后立,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更进一步,突破到了外景三重天。
并且,他有也有了七分把握,只要静心参悟一段时间,便能水到渠成地凝聚生死法相,正式迈入外景中三重天之列!
这斗笠使者此番前来,主要目的便是护送这对灵剑,助他顺利完成这一步。
但是……
枯骨老人猛地抬起头,幽绿的鬼火死死盯向琼华楼的方向,一股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浓烈杀意与执念的气息冲天而起。
“但是如今……李希君,他偏偏来了京城!”
那个让他连续两次刺杀失败,视为平生大辱的小辈,
那个天资惊世骇俗,绝对隐藏了某种巨大秘密,将来必入地榜,乃至有望法身的李希君如今也在城中。
如今他实力大进,又得宗门赐下重宝灵兵……此乃天赐良机!
“嗡!嗡!”
感应到他心中沸腾的杀意与决绝的剑心,剑匣中的阴阳轮回剑发出更加激昂的鸣响,黑白二气汹涌而出,环绕其身!
枯骨老人伸出双手,那黑白双剑仿佛受到无形牵引,自动飞出剑匣,精准地落入他枯瘦的掌心!
双剑在手,他周身气势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的阴森死寂,而是带着一种斩断轮回、逆乱生死的恐怖剑意。
外景三重天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修炼五大神功绝学之一的《无天轮转生死剑章》所独有的威压,让身旁的斗笠使者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面露骇然。
“李希君……此次,老夫必斩你于此剑之下!”
枯骨老人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借此子了却心愿,重明吾之剑心!以此人之死,作为老夫凝聚法相,直入中三重天的……祭品!”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萦绕不散的森然剑意与轮回死气。
斗笠使者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心中莫名一紧,隐隐觉得,长老此次虽实力大增,但目标也绝非易与之辈,此行恐怕……吉凶难料。
另一边
上午时分,
李希君便收到了慕家遣人送来的请帖,措辞恭敬,以晚辈之礼相邀。
他心知这是慕婉秋的安排,便于上午时分,只带了寥寥几名星宫护卫,前往了位于京城核心区域的慕府。
慕府并未如寻常世家那般奢华张扬,反而透着一股沉淀的底蕴与清雅。
在管家引路下,李希君在一间布置典雅、书香与淡淡花香萦绕的花厅内,见到了慕家主母慕清漪。
慕清漪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常服,更显温婉亲和,她亲自为李希君斟茶,举止从容优雅。
“殿下昨夜在琼华楼,可是让这京城好生热闹了一番。”慕清漪微微一笑,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
李希君欠身接过茶盏:“些许跳梁小丑,扰不了清静。倒是劳烦伯母挂心了。”
他顺着慕婉秋的关系,用了更亲近的称呼。
这让慕清漪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即神色稍正,转入正题:“你如今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牵扯无数人心。京城这潭水,比你想的更深。”
她轻轻放下茶壶,缓声道:“如今外有两大患。其一,西北的平海王赵莽,手握重兵,在陛下失踪后,招揽高手,扩充势力,其心昭然若揭。昨日那祝擎天,便是他门下走狗。其二,邪魔九道中的厄孽道近来在江南活动频繁,大肆传播‘唯有痛苦是真实、永恒’之说,蛊惑人心,似有掀起民乱,趁势造反之意。”
李希君静静听着,这些情报与他之前的从众星宫收集的大致吻合。
慕清漪继续道:“而城内,更是暗流涌动。赤胆神侯李宪,虽是皇室宗师,一向传闻忠心耿耿,但越是如此,越不可轻信。权力面前,人心易变。反倒是文渊侯诸葛望,执掌六扇门,为人刚正,心系社稷,算是眼下朝中为数不多可信赖的重臣。”
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宫内,皇后娘娘也非易与之辈,心思深沉。那个‘千丝引’柳如烟,便与她有些关联。太子已殁,你如今这‘皇子’身份骤然出现,对她而言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你需多加小心。”
分析完局势,慕清漪看着李希君,语气诚恳:
“我的建议是,你暂且按兵不动,静候各方反应。京城太过危险,你若觉得酒楼不够安全,不妨就在我慕家住下。有我在此,多少能护你周全,也可避免你被某些人轻易利用。”
这番安排可谓周到,也体现了慕家的诚意。
然而,
李希君略一沉吟,却是摇了摇头,拱手道:
“多谢伯母好意与坦诚相告。不过,晚辈自有打算,就不叨扰府上了。”
他神色平静,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
慕家虽好,但终究是他人之地,难免束手束脚。
更何况,这京城局势诡谲,强者如云,
今自己答应慕婉秋的已经完成,漏了不止一面,
与其在此如履薄冰,不如……先战略性转移。
呆在哪里,能比得上直接润回主世界躲上几个月更安全?
届时过上几月,以主世界官方以及‘十年树人’培养计划对自己的资源支持,先突破到外景三重天,主世界的外景后期,再回来从容布局也不迟。
见他态度坚决,慕清漪也不强求,只是又叮嘱了几句务必小心,便亲自将他送至府门。
离开慕府,李希君并未直接返回酒楼,
而是看似随意地在内城街道上漫步,实则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准备悄然穿梭回主世界。
然而,
就在他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正准备催动识海中的穿梭烙印时,
异变陡生!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死寂之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阳光都隔绝在外,巷道内的光线骤然暗淡下去。
这股意境,并非单纯的杀气,而是更深刻、更本质的生死轮回之意。
仿佛一瞬间,此地化为了黄泉路口,阴阳界限变得模糊,生机在迅速流逝,死气如藤蔓般缠绕而上。
李希君脚步一顿,周身星辉自然流转,将那侵袭而来的死寂之意隔绝在外,衣袍无风自动。
他眼神锐利如剑,望向巷道阴影的最深处。
一个干涩沙哑,如同两块枯骨摩擦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幽幽响起:
“小辈……老夫等你多时了!”
阴影扭曲,一个形如槁木、身披灰袍的老者缓缓浮现,
他周身缭绕着灰败的死气,眼眶深陷,其中跳动着两点幽绿的鬼火,
正是当初在漠北死亡之海,袭杀李希君未果,反被其借助【白龙之权】逃脱的生死剑宗外景长老——枯骨老人!
李希君都不由得一愣,随即神情都有些微妙:“枯骨老人,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第三次。
自己如今突破到了外景境界,也不知是什么给了这枯骨老人勇气,竟然敢再次找上门来。
是什么强大武器还是其他秘术?
李希君心中暗自警戒了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开口:“上次我已经饶了你一命,为什么偏偏要再来送死呢?”
枯骨老人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怪笑:“牙尖嘴利!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今日,我看还有谁能在十息之内救你!”
“你的命,连同你身上的秘密,老夫一并收了!”
话音未落,
他枯瘦的手指并拢如剑,一道灰蒙蒙、仿佛能引动生灵体内死气、判定阴阳轮回的恐怖剑意已然锁定李希君,周遭巷道的砖石墙壁,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彩,变得灰败、腐朽!
刺杀,在光天化日之下,悍然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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