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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观如缩在轮椅里,指节攥得泛青,连呼吸都带着颤。
方才那阵撞门声停得太突兀,像有人突然掐断了生锈的风箱,留下的死寂比敲门声更让人窒息。
“观……观如……开……开门……”
黏腻的声音突然从门缝里渗进来,像泡发的烂棉线缠上脖颈。
何观如猛地抬头,借着惨白的月光,看见门板下方的缝隙里,正缓缓渗进暗褐色的液体,那液体顺着青石板的纹路蔓延,所过之处,白天谢砚刚种的秋菊瞬间蔫成焦黑的团,连泥土都泛起一层灰败的白霜。
这声音……是师父?
何观如的心脏骤然缩紧。胡老道的嗓音向来带着股子中气,哪怕前几日染了风寒,说话也脆生生的,可此刻门外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头,却猛地僵住。
谢临和谢砚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两人并肩而立,月光洒在他们脸上,肤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连眼睫都没动一下,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还活着。
“谢临?谢砚?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何观如的声音发颤,她记得两人明明在收拾碗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谢砚平时总带着笑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观如……快……开门……黑风林……出事了……”
门外的声音又传来,这次多了几分催促,还夹杂着“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靠在了门板上。
何观如咬着唇,指尖在轮椅扶手上反复摩挲。
胡老道今早出发时明明说,黑风林路程远,最快也要明日傍晚才回,怎么会深夜冒雨赶来?
而且他刚才为什么只砸门,不说话?
“师父,你再等等,我这就开门!”何观如深吸一口气,用力转动轮椅往门口挪,轮子压过暗褐色的液体,发出“吱呀”的轻响,在死寂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离门板越近,那股怪味就越浓。
不是血的腥气,是潮湿的木头混着腐叶的味道,像刚从坟里挖出来的棺木。她伸手去够门闩,指尖刚碰到木头,就像触到了冰窖里的铁块,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
“吱呀——”
门板往后倒,一股寒风裹着雨丝扑进来,何观如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胡老道就站在门外。
他还穿着道袍,袍角沾满了泥污,下摆破了个洞,露出的布料下隐约能看见暗褐色的痕迹。
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快……进屋说……”胡老道没抬头,声音依旧发颤,他伸出手想扶轮椅,却又没扶。
胡老道的声音很僵硬:“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在黑风林找到了那抹红的来历,必须单独跟你说,这事儿不能让旁人听见。”
“单独说?”何观如心头一紧,她看着胡老道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色,“可是他们……”
“别管他们!”胡老道突然提高了声音,又很快压下去,语气里多了几分诡异的急切,“那邪祟的目标是你!再耽搁,它就该进观了!”他说着,伸手推了推轮椅,力道很轻,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扶手传到何观如的手心。
进了屋,胡老道转身就去关门。
何观如趁机回头看院子,谢临和谢砚还僵在原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扭曲,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渐渐融成一团模糊的黑。她刚想喊谢临的名字,就听见“咔嗒”一声。
黄铜锁芯落下的声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这锁是谢临下午刚换的,胡老道平时总嫌麻烦,说观里有结界没必要锁门,可今天……
“师父,你为什么锁门?”何观如的声音发颤。
胡老道背对着她,没有回头。道袍的后襟沾了片枯叶,叶子泛着灰败的白,像是放了几百年的干尸。
“怕邪祟进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还夹杂着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虫子在衣服里爬,“我在黑风林查到,那邪祟靠吸人的‘信任’修炼,你越信谁,它就越能借谁的样子害人。”
何观如猛地攥紧锦囊,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从进门到现在,她没听见胡老道喘过一口气。哪怕刚才推轮椅时力道重了些,他的胸口也没有一丝起伏,就像……就像没有肺一样。
“你不是师父!”
何观如突然喊出声,她猛地想转动轮椅往外跑,却发现轮子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推都纹丝不动。低头一看,地面上正冒出细细的黑线,缠在轮子上,还在往她的脚踝爬,触到皮肤时,冰冷得像蛇的信子。
胡老道终于转过身。他慢慢抬起手,把脸上的头发拨开。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亮了他的脸。
那根本不是胡老道的脸!皮肤是蜡黄色的,紧紧贴在骨头上,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黑洞里不断往外冒黑色的丝线,像蜘蛛吐丝一样。
嘴巴裂开到耳根,里面没有牙齿,只有密密麻麻的黑线缠绕着,像一张活的网。下巴上那道浅疤还在,可位置歪了些,边缘粗糙得像用刀刻上去的。
“嗬……你发现了啊……”“胡老道”的声音变了,不再发颤,而是尖锐得像指甲划过木头,“不过……晚了。”
它猛地扑过来,黑色的丝线从黑洞里喷出来,缠向何观如的手腕。
她急得去摸谢临给的锦囊,想把符箓掏出来,可指尖刚碰到锦囊,就被丝线缠住了手背。
那线像烧红的铁丝,烫得她尖叫出声,锦囊“啪”地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谢砚的声音,可那声音没了往日的温和,反而带着股诡异的沙哑:“观如,开门啊,我和小叔来帮你了。”
何观如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门板,透过门缝,能看见谢砚的影子贴在门外,那影子的手臂长得不正常,像藤蔓一样缠在门板上,指尖还在慢慢抠着门缝里的木头。而谢临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冷得像冰:“观如,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开门。”
“别信他们!”假胡老道尖锐地笑起来,黑色的丝线缠得更紧了,“我是你师父,只是在黑风林里被邪祟不小心给害了。”
何观如的眼泪掉了下来。
“观如,快开门,那东西要伤害你了!”谢砚的声音带着急切,门板被轻轻撞了一下,像是怕吓到她。
“你不信的话,我这里有你最喜欢的糖糕!”
说着,门缝里,一只手递了块糖糕进来。那手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是谢砚的手,糖糕上沾着一点暗褐色的液体,和门外渗进来的一样,还在慢慢往下滴,滴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轻响。
“别碰!”假胡老道猛地扯了扯丝线,何观如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那糖糕里裹着我的丝!碰了,你就会像他们一样!”
门外的谢临突然不说话了,紧接着,门板被猛地撞了一下,力道大得让门锁都“吱呀”作响。谢临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机械:“观如,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砸门了。”
假胡老道的身体开始变形,道袍下的躯干慢慢拉长,皮肤裂开,露出里面暗褐色的木头纹理,黑色的丝线从裂缝里不断冒出来,缠满了整个房间。何观如看着它的脸,突然发现,那黑洞般的眼睛里,映出的不是她的影子,而是胡老道的,胡老道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像是被什么东西困在里面,嘴唇还在轻轻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她想看清胡老道在说什么,可视线越来越模糊。黑色的丝线已经缠到了她的脖颈,慢慢收紧,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门外的撞门声越来越响,门板上的漆皮一块块往下掉,谢砚的沙哑声和谢临的机械声混在一起,像催命的鼓点。
胡老道凑到她耳边,声音轻得像耳语:“你看,你信的人,都在帮我抓你呢……”
何观如的意识开始涣散,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去,指尖碰到了掉在地上的锦囊。锦囊里的符箓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突然发出微弱的金光。可这金光太弱了,刚冒出来就被黑色的丝线裹住,瞬间熄灭。
撞门声还在继续,门板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缝,谢临的脸贴在裂缝上,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黑。假胡老道的丝线缠得更紧了,何观如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消失,耳边只剩下那诡异的“沙沙”声,还有谢砚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观如,开门啊……”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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