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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照心中明白这位兵家圣人是真心为自己考量,于是恭敬应道:
“阮师教诲,弟子必当谨记。”
阮邛微微颔首,转而问道:
“昨日巷中,曹峻那小子,是冲着陈平安那柄剑胚去的吧?”
林照点头:
“曹峻应是心生贪念而出手,只是他被我所伤,又是在龙泉县里,想来也不敢再出手。”
“那曹峻不简单,昔年我也听过他的名声。”
阮邛随意点评几句:
“不过你需留意,曹曦此人,心思深沉,他此番前来小镇也是陈氏的安排,我虽不甚明了,但能遣出一位玉璞境跨洲而来,足见陈氏决心。”
林照听得明白,阮邛这是在告诉他,若非必要,切莫与曹曦对上。
曹曦不只是曹曦,背后是南婆娑洲的大族陈氏,是肩挑日月的陈淳安。
阮邛沉声道:
“最近这段时日,小镇不会太平静,会陆续来几拨‘客人’,你此番回来,也算是赶巧了。不过你也不必过于紧张,只要我还在龙泉县坐镇,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林照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他深知后续将来到小镇的都是何等人物。
道家天君谢实、大骊国师崔瀺、十境武夫崔诚、墨家游侠许弱……还有各方势力明里暗里派来的练气士。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搅动风云的角色?
这些人背后的势力,谁会比阮邛逊色多少?
即便他们或多或少会给阮邛这位坐镇圣人几分面子,但这“面子”能给多少,在真正的利益算计面前,实在难以预料。
阮邛似乎看出他隐忧,却未再多言,转而问了一句:
“魏晋如今在何处?”
风雪庙祭祖后,魏晋便孤身下山,一人、一剑、一白驴,继续在人间游历,不知所踪。
即便是山主赵景真,如今也不知道魏晋去了何处,更何况是坐镇龙泉县的阮邛。
林照摇摇头:“魏师兄下山时并未言明去向,晚辈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
阮邛有些失望。
林照正色道:“阮师,我还有一事。”
“何事?”
他顿了顿,道:“我想去龙脊山看一看。”
......
......
曦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龙脊山蜿蜒的山道上。
林照缓步而行,玄色衣袂拂过沾着露水的草丛。
出了小镇,沿着小溪一直向上走,这次他没有御剑,纯粹步行上山。
他要去看看那块斩龙台石崖。
这条通往龙脊山深处的小径鲜有人迹,石阶上布满青苔,两侧古树参天,枝桠交错,将天空切割成细碎的蓝。
越往山上走,空气中的湿气越发凝重。
山涧中开始浮现出淡淡的乳白色雾气。
待到半山腰时,雾气已浓得化不开,十步之外便难辨景物。
‘阵法......’
林照微微抬眉,看着周围的白雾,察觉到灵气的运转。
这并非寻常山岚,乃是阮邛、风雪庙、真武山三方在此联手布下的隐匿大阵,以防外人窥探此地隐秘。
即便是中五境的练气士置身其中,神识也会受到极大压制,难辨方向,更难以感知阵中虚实。
骊珠洞天坠落后,这块宝瓶洲最大的斩龙台真正出世,最终是在大骊王朝的默许乃至暗中推动下,由坐镇本地的兵家圣人阮邛主导,与风雪庙、真武山达成协议,三方均分开采。
为此,阮邛曾亲持大骊皇室的神兵‘符剑’,凭借其十一楼兵家修士的修为和神兵之力,两剑劈落,硬生生将这巨大石崖一分为三。
此后三方便各自派遣弟子,暗中在此开山取石。
林照练就【剑目】,世间大多数迷障在他眼中似洞若观火,这般雾气完全不能阻挡他的视线。
只是也不用这般麻烦。
心念一动,一枚寸许长短、通体碧绿莹润的小剑出现在他掌心。
这是离开铁匠铺前,他提及想来斩龙台看一看,阮邛赠予他的信物。
毕竟是“自家人”,进入自家的地盘,自然方便得很。
碧玉小剑,是阵法的通行符,是开门的“钥匙”。
持此剑,便可在这大阵中通行无阻。
林照握紧小剑,径直步入浓雾之中。
小剑微颤,周围原本凝滞的雾气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一条路径。
他循着小剑传来的微弱牵引感,向着白雾深处走去。
刚行出数十步,前方雾气一阵翻涌,一道身影倏然显现,同时一道声音幽幽响起,穿透雾气:
“来者何人?”
林照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雪白长袍的老者负手而立,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似清湖般温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负着一柄古朴长剑,虽未出鞘,但发丝无风自动间,隐隐有凌厉剑意流转。
剑修。
还是一位境界颇高的剑修,一身剑意之纯粹凌厉,丝毫不在曹峻之下!
他微一驻足,淡声道:
“在下神仙台林照,奉师门之令,特来此地‘砺剑’。”
负剑老人闻言,先是怔了一下,目光紧紧盯住林照的面庞,恍然大悟,连忙躬身还礼道:
“原来是林师叔,早有耳闻,是老朽眼拙,还望师叔海涵。”
林照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足以做自己祖父的老人向自己行礼,嘴角几不可察地微抿了一下。
所幸在风雪庙这一年,类似场景他已经历不少,算是磨炼出来了。
当下便面色平静地受下了这一礼。
没办法,谁让他的师承辈分高得吓人,师兄魏晋又是宝瓶洲最年轻的玉璞境剑仙,走到哪里,都有人因这层关系对他恭敬有加。
即便是参加一些同辈修士的聚会,他也往往被推至首位,若是推辞,反而让对方惶恐不安。
负剑老人起身,看着林照,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侧身让开道路:
“小师叔请随我来,前方还需经过一道守护剑阵,才是石崖真正所在的核心区域。”
林照点了点头:“有劳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茫茫雾霭之中。
白衣老者在前面引路,周身隐隐有剑气萦绕,与阵法气息相融,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
负剑老人先前现身的地方,仿佛是一道无形的界限。
当他踏过这条无形界限时,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只是阻碍视线的浓雾,仿佛活了过来。
雾气不再是均匀弥漫,而是如同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牵引,开始朝着特定的方向缓缓流动。
不仅是雾气,穿过枝叶缝隙洒下的稀疏晨光、山间拂过的细微清风、甚至脚下踩过的落叶,在流动间,忽然都有了方向。
所有的事物都有相对锋利的一面,即便是树叶、是雾气、乃至透过雾气的晨光。
而在这一刻,这天地间万物所蕴含的、或真实或意象的“锋锐”,都指向了林照。
如成千上万把无形的飞剑,悬于四面八方,含而不发,却已将林照牢牢锁定。
这便是风雪庙那位老祖,那位继承了数道古老剑脉、已臻玉璞境的剑仙,亲手布下的剑阵。
负剑老人似有所觉,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林照,见他面色如常,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许。
他缓声道:
“小师叔,此乃我风雪庙老祖布下的‘意剑阵’,阵中万物皆蕴剑意,我等都已习惯了。”
老人走了两步,林照便察觉到一部分“雾气”的“指向”稍稍移动。
剑阵是针对入阵的每一个人。
“师叔只需持稳心神,紧随我后,莫要主动以剑气或神识相抗,阵势自不会真正发动。”
林照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他身负后天剑体,对剑意感知远超常人,此刻虽觉压力如山,却并未感到多少恐惧,反而有种奇特的熟悉感,仿佛这漫天剑意......对他极为亲切。
宛如遇见同类一般。
前方雾气渐薄,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黝黑、表面光滑如镜的石崖,赫然矗立在眼前。
正是风雪庙所吞下的斩龙台。
负剑老人停下脚步,侧身让到一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林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师叔,此地便是我风雪庙所辖的斩龙台石崖,师叔既为砺剑而来,可自行观摩感悟,若有需要,亦可就近取材试剑,老朽在此为您护法。”
林照却没有动,抬眉望着黑色的石崖,轻声道:
“这块斩龙台......还剩多少?”
负剑老人丝毫不觉意外,幽幽一叹:
“自一年前起,至今……大约,已少了近半。”
这位出身大鲵沟的“老师侄”,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都在隐隐作痛。
这可是斩龙台!
剑修的至宝!
有价无市!
如果不是风雪庙老祖担保,说这笔交易绝对不亏,他瞧着斩龙台一点点变成空架子,心都在滴血。
原本风雪庙派到龙泉县的练气士足足有四位,现在只余老剑修一人看守,只是为了确保这件事不被外人察觉。
剑灵要用去一半的斩龙台磨剑一甲子,风雪庙出了全部,阮邛那一份也拿出不少。
阮邛自然是知情者。
在林照离开铁匠铺的时候,阮邛没有明说,大约也是猜到林照知情。
“老师侄”伸手指向那看似完整无缺的巨大石崖:
“眼前这般景象,不过是山主与阮师联手,以莫大神通布下的障眼法罢了,这一部分的斩龙台倒是还能用一用,深处早已空了。”
林照闻言,微微颔首。
他双眸微凝,瞳孔深处,一点银芒悄然亮起,若有实质的剑意自他眼中缓缓流淌而出。
他目光所及之处,笼罩在石崖表面的无形障壁仿佛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在他那双【剑目】注视下,高妙无比的障眼法开始显露出些许真实的痕迹。
片刻之后,林照眼帘缓缓垂下。
眼中那流转的银芒如潮水般退去,在眼角化作一抹极淡的光屑,悄然消散。
杨老头半遮半掩,阮邛缄默不语。
林照心中已有九成八的把握,直到亲眼瞧见斩龙台石崖,方才能说已有十成。
他不再多看那石崖,转身对负剑老人道:
“有劳解惑,此地既已观摩完毕,我便不多打扰了。”
负剑老人看着林照平静的神色,心中暗自称奇,躬身道:
“小师叔慢走,若有需要,随时可再来。”
......
......
林照离开龙脊山,沿着来时的山径缓步而下。
山间的雾气在他身后渐渐合拢。
回到落霞山竹楼,正是午时,冬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暖意。
竹楼在太阳辉光中静立,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林照刚踏上楼前的台阶,还未推门,一道身影便如风般从山林小径上急窜而来,带着哭腔喊道:
“大老爷,不好了,老爷他受伤了,浑身都是血!”
来人是粉裙女童,满脸惊慌,衣衫沾着尘土,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林照脚步一顿,猛然回身,玄色衣袂带起一阵微风。
他眉头瞬间蹙起,沉声问道:
“人在何处?伤势如何?”
“在、在落魄山那边的竹楼。”粉裙女童喘着气,指着远处的山峰,“伤得很重,流了好多血!”
林照眉头缓缓舒展,心底默默算了时间,有了猜测。
‘还是去看看放心些。’
心中如此想,前方空气如水波般荡漾。
一道白衣身影悄然浮现,拦在了他的去路之上。
正是披云山山神魏檗。
魏檗面带一丝无奈,拱手道:
“林公子且慢。”
林照看向魏檗:
“魏檗?你这是何意?”
魏檗轻叹一声,解释道:
“陈平安正在尝试借那柄剑胚破窍,此刻虽看似凶险,实则并无性命之虞。”
“可你此刻若贸然靠近,气息交感之下,那本就躁动不安的剑胚,感应到你的存在,恐怕会彻底失控,说不得直接从陈平安体内破体而出。”
“届时,非但前功尽弃,陈平安必有爆体而亡之危!”
林照闻言,顿时沉默。
他自然明白魏檗所言非虚。
对于灵性十足的剑器而言,他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拥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若他此刻前去,确实极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心中已有计较,最终点了点头。
他转身推门走进了落霞山的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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