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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潇因看着他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
这不是一场意外。
这是冲着她来的。
是宋兆季，还是……
她摘下墨镜，那双清亮又锐利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何熙德。
“好啊。”
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何先生想去警局，我奉陪。”
说完，她转身对阿信吩咐：“车你处理，我自己过去。”
她就那么施施然地，踩着高跟鞋，在周围无数探究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走向路边，拦下了一辆的士。
“西九龙总区警察总部，唔该。”
何熙德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本以为能看到她惊慌失措、低声下气的样子，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比传闻中还要硬气。
有意思。
他吹了声口香糖泡泡，慢悠悠地坐回自己的玛莎拉蒂，也跟了上去。
-
西九龙总区警察总部。
庄严肃穆的警徽下，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硬味道。
何熙德那辆骚紫色的玛莎拉蒂就大喇喇地停在门口，像一只闯入黑白默片的花蝴蝶，惹眼又违和。
接待大厅里，冷气开得十足。
何熙德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二郎腿翘得老高，嘴里的口香糖嚼得“啪啪”作响，一副把警局当自家客厅的嚣张派头。
宋潇因则静静地站在一旁，面色冷凝如霜。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三点三十五分。
郑裕同那只老狐狸，恐怕已经在半岛酒店顶楼的Felix餐厅，悠闲地看着维港的风景了。
“两位，跟我来。”
一名看着已有年资的警官走了过来，胸前的名牌写着“陈志明”。
他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扫，看到宋潇因时并无波澜，但目光落在何熙德那张扬的范思哲衬衫和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又是这种过江龙。麻烦。
一进调解室，何熙德就“啪”地一声将车钥匙拍在桌上，抢先开了口，一口澳门腔的粤语说得又快又冲：
“阿Sir，你睇睇！我好好哋喺中间道转弯，呢位小姐就突然从后面冲上来！我部车啊！新买嘅！车头都刮花晒！我怀疑佢蓄意噶！”
他指着自己车头那道与宾利剐蹭出的细微划痕，说得好像车子下一秒就要报废。
陈警官公式化地记录着，看向宋潇因：“宋小姐，是这样吗？”
宋潇因连眼皮都没抬：“警官，我的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可以证明一切。是他违规切线，强行别停我的车。”
“行车记录仪？”何熙德嗤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靠，摊开手，“坏咗哦，这么巧？阿Sir，你唔好信佢！港城啲女人最会做戏噶啦！”
颠倒黑白，胡搅蛮缠。
宋潇因的耐心正在一分一秒地被耗尽。她放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陈警官显然也看出了门道，但他谁也得罪不起。一个是港城宋家的大小姐，一个是澳门何家的少爷。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和稀泥：“何先生，宋小姐，大家不如坐下慢慢讲。其实都系小事一桩，交通意外啫，报保险就可以处理。无谓伤了和气，大家说是唔是？”
“我不干！”何熙德立刻叫嚷起来，“我不要钱！我要她同我道歉！还要陪我吃饭！”
他的目光黏在宋潇因身上，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和挑衅。
宋潇因终于抬眼，眸光锐利如刀：“何先生，你确定要为了这点事，把港澳两地的交通部门和律师都请来，好好研究一下你究竟有没有违规驾驶？”
她每一个字都咬得极清，明明语调平平，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何熙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赖相：“我大把时间同你玩啊，就睇你宋大小姐肯唔肯奉陪咯。”
他笃定了她有急事，耗不起。
“叮铃铃——”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宋潇因手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贺寻。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从心底窜起，烧得她理智全无。
他算准了时间打来，是想看她笑话吗？还是想提醒她，她现在有多么狼狈，多么需要他这把“刀”？
宋潇因深吸一口气，走到角落，按下了接听键。
-
半岛酒店，28楼，Felix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维多利亚港的景色一览无余。
贺寻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咖啡已经续过一次。他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昂贵的Christofle烟灰缸边缘轻敲。
他抬起手腕，三点四十五分。
郑裕同的代表已经到了十分钟，正坐立不安地陪着笑。而他要等的人，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宋潇因不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冷静或歉意的解释，而是一阵压抑着怒火的、嘈杂的背景音。
“喂？”
贺寻眉梢微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用他那不带任何口音的普通话，慢条斯理地问：
“宋小姐，半岛的下午茶，不合你胃口？”
电话那头的宋潇因，听到这句云淡风轻的调侃，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断了。
她猛地转身，背对着调解室里那两个男人，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在差馆！你满意了？”
差馆？
贺寻敲击烟灰缸的动作停住了。
他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似乎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很感兴趣。
“你那位澳门何家的朋友，真是好客，”宋潇因的声音又冷又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控，“贺先生，你的局布得真好！现在看我像个小丑一样被困在这里，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她把这笔账，直接算到了他头上。
毕竟，除了贺寻，谁会这么巧，派一个澳门何家的人来精准地堵她？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就在宋潇因以为他会挂断电话时，听筒里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愉悦的低笑。
“呵。”
那笑声很沉，像大提琴的最低音，震得她耳膜发麻。
“宋小姐，”贺寻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火气这么大，不像观音，倒像夜叉。”
“你——！”
“地址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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