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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开局掌控魏忠贤,先抄他一个亿! > 第136章 :天子罪己,天下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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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

    西安城仿佛一头在白日的酷暑与饥荒中被榨干了所有精力的巨兽,终于沉沉睡去。

    街巷间再也听不到一丝人声,只有偶尔从某个角落里传来几声野狗争抢腐食的低吠,为这死寂的城市平添几分鬼气。

    在陕西布政使司衙门之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正堂之内气氛肃杀,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十几名禁军如同沉默的雕像般分列堂下两侧。

    正堂之上,朱由检静静地安坐在主位之上,他的面前是一张宽大的条案,案上摊开着一幅关中地区的军事布防图。

    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躬着身子快步从堂外走到堂前,单膝跪地,双手将一沓用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卷宗高高举过头顶。

    “启禀陛下,这是锦衣卫陕西千户所,半年来暗中核实的所有情报,皆在此处。”

    朱由检微微颔首,侍立一旁的太监立刻上前接过卷宗,小心翼翼地呈放在了御案之上。

    卷宗被解开,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迭。

    第一迭,最厚,封皮上写着两个字:【官绅】。

    朱由检随手拿起一本,缓缓翻阅。里面的字迹笔锋凌厉,记录着陕西布政使、按察使下属上百名官员,以及各地士绅豪强在这次大旱之中,种种令人发指的罪行。

    侵吞赈灾钱粮、以劣换优、兼并灾民土地、趁火打劫放出利滚利的高利贷……每一桩罪状的后面,都附有详细的人证画押的誊抄本,以及实物证据的描述与存放地点。

    他的手指在纸页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叫“王有善”的乡绅名字上。

    “王有善……”朱由检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冷的笑意,“家有存粮五万石,却将逃荒至门前的灾民活活打死。这种善,朕替那些冤死的百姓,收下了。”

    他的声音很轻,听在堂下众人的耳中,却不啻于一声响雷。

    第二迭,封皮上写着【民乱】。

    上面用醒目的红圈,标记出了延安府的府谷、白水、澄城等地正在萌芽的民乱迹象。

    王嘉胤、王二这些流寇,他们的活动范围、人数、头目姓名等都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第三迭卷宗只有薄薄的一册,但封皮却是用上好的蜀锦装裱,显得格外不同。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个字:【秦府】。

    朱由检将其拿起,翻开。

    里面记录的,全是秦王朱存枢的种种恶行。

    从鲸吞良田万顷,致使流民四起;到垄断盐铁之利,侵占朝廷税赋;再到截留本应上缴国库的漕粮,桩桩件件,都已让陕西官场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而其生活之奢靡,府中亭台楼阁,用度规格,竟多有僭越之举,早已不是秘密。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一个贪婪藩王的常规操作,那么府中宗族、奴仆杀人夺地,只需躲入王府便无人敢问。地方三司衙门若有审判与王府利益相悖,立刻便会遭到粗暴干预,甚至有朝廷命官被其府上护卫当街殴打.

    还有王法吗,还有律法吗!

    “砰!”

    朱由检猛地一拳砸在御案上,那双年轻的眼眸里再无一丝温情。

    他将三迭卷宗,缓缓合上,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堂下文武。

    “李若琏。”

    “臣在。”

    “传朕旨意,命你即刻接管西安城防务,封闭所有城门。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若有违令擅闯者,无论官阶品级,格杀勿论!”

    “臣,遵旨!”李若琏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叩首,领命而去。

    朱由检的目光,转向了孙传庭:“伯雅。”

    “臣在。”

    “明日,朕有一份诏书要布告全城,乃至天下。届时该如何做,你心中有数。”

    孙传庭心头一凛,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没有多问,只是躬身应道:“臣,明白。”

    “秦总兵。”朱由检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秦良玉身上。

    “末将在!”

    “朕命你亲率麾下两千白杆精兵,携朕密诏,明日一早赶赴延安府。”他的语调并无起伏,字句间却透着金石般的冷硬,“王嘉胤、王二之流不过是饥寒交迫逼不得已揭竿而起的大明子民,乃疥癣之疾。但若任其蔓延,亦会糜烂肌体,为祸地方。故而,剿还是抚,你可相机行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随之冰冷了几分。

    “朕,只交代一点。我大明的粮食金贵得很,是用来救活那些还想活命的良善百姓的,不是用来养虎为患的。若是有人真心投诚,可收编可遣散。但若是有那反复无常,今日降明日叛的,第二次若再落到你的手里……”

    秦良玉看着皇帝那眼神中的杀意,手中握剑手掌随之一紧。

    “……就不必再为他们,浪费我大明的粮草了。”

    秦良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沉声应道:“末将明白!”

    “卢象升、孙应元。”

    “末将在!”两位年轻的将领齐齐出列,声若洪钟。

    “命你二人,各率一千五百京营新军,一样是明日出城,分赴平凉、庆阳二府。控制所有通往关中的官道要隘。对外名为弹压地方,清剿路匪。实则给朕将整个陕西的局势,牢牢合围起来!”

    “末将,遵命!”

    ……

    翌日。

    天色刚蒙蒙亮,西安城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布政使司衙门前的长街被京营兵士戒严,水泄不通。

    西安城内的各级官吏,从布政使、按察使,到知府、同知,皆被一纸公文勒令,在巳时正之前到衙门前观礼。

    他们一个个心怀鬼胎衣冠楚楚的表象下,是惴惴不安的惊疑。

    传言几千大军从京师和四川奔袭而来,今日便有如此大动作,不知是福是祸。

    更多的,是那些被饥饿驱使的灾民。

    他们听说巡抚大人要当众宣读京师来的圣旨,便如同逐光的飞蛾般聚集而来。

    他们麻木地挤在一起,或许只是想在这人多的地方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又或许心底还残存着一丝对“天子”这个遥远名号的,最后的虚妄期盼。

    巳时正。

    陕西巡抚孙传庭身着二品绯色官袍,神情肃穆地从衙门内缓步走出,他的身后是两列手持静鞭的差役,以及来自京师的内侍官。

    衙门外,瞬间鸦雀无声。

    孙传庭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他站定之后并未立刻开口,而是转身朝着京师的方向深深一揖。这个动作,让在场所有官吏的心都跟着沉了一下。

    随后,内侍官恭敬地将一卷被明黄色丝绸包裹的卷轴交到他的手中。

    孙传庭缓缓展开诏书,那双因彻夜未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燃烧着两团从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带来的悲愤火焰。

    他的声音嘶哑沉郁,却又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凉德,嗣承大统,夙夜忧惧,恐负祖宗之托,上天之命。然自朕御极以来,德薄能鲜,政有阙失,致使上干天和,灾异频仍。今陕西全境,连岁大旱,赤地千里,禾苗尽枯。生民无食,乃掘草根、剥树皮以充饥;草根树皮尽,则食观音之土,腹胀而死。道路之上,饿殍载途;乡野之间,竟闻易子而食。”

    当念到“易子而食”四个字时,孙传庭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下那些麻木而又空洞的眼神,胸中一股悲愤之气直冲头顶。

    “言及于此,朕心如割!此非天降之罚,实乃朕躬之罪也!是朕用人不明,使贪墨之吏害民;是朕恩泽不普,使富庶之家闭户;是朕勤政不逮,使救荒之策迟滞。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这最后一句.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却带着万钧之重,仿佛瞬间抽空了广场上所有的声响,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官吏们,那些久经官场早已将表情修炼成面具的官吏们,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骇与茫然。

    皇帝远在京城,竟然下了一封如此直白,如此痛切,将所有罪责尽揽自身的罪己诏?!

    而那些灾民,更是被这番话震得呆住了。

    那个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向我们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草芥,认错?

    孙传庭的眼眶早已通红,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用那嘶哑的声音,念出了这封诏书最核心的部分。

    “然,追悔无益,唯有补过。奈何连年边事,国帑早已空虚,有心救民,而无力回天。府库之内,竟不堪支百万生民之命。朕,愧对天下!”

    “故今日昭告于内外文武,各省封疆,以及我大明宗室藩亲:天下者,非朕一人之天下,乃我太祖高皇帝与万民共有之天下。今万民倒悬,宗社将倾,岂有朱氏子孙安享富贵,而坐视百姓沦亡之理?”

    “朕,愿与尔等共体时艰,戮力同心。望各地官绅,能开仓放粮;望我朱氏族亲,能慨解王囊。以尔等之慈悲,救万民于水火;以尔等之义举,换江山之永固。”

    “罪在朕躬,勿使灾延于百姓。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孙传庭再也支撑不住,竟双膝一软,对着京师的方向长跪不起,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台下的百姓,先是死一般的沉默。

    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哭喊出声:“皇帝老爷…连皇帝老爷都没钱了啊……”

    那哭声仿佛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堆积已久的干柴,山崩海啸般的哭声震天动地!

    无数人跪倒在地,他们在哭自己的苦难,也是在哭那位远在京师,肯为他们这些蝼蚁认错,却又坦言自己无力回天的年轻皇帝!

    “陛下圣明啊!”

    “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都亲口认错了,说国库没钱了……那我们,我们还能指望谁啊!”

    积压在心底的怨气与绝望,在这一刻,开始疯狂地寻找一个近在眼前可以宣泄的出口。

    无数双通红的眼睛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城中那个终日歌舞升平.富可敌国的方向。

    ……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京师,钱谦益的府邸。

    这位东林党魁正与好友钱龙锡,悠闲地在后花园中品着新到的雨前龙井。

    “牧斋兄,福王那边已经递来了话,对于我们提议的‘联络宗亲,共议朝局’之事,他老人家颇有兴趣。”钱龙锡端着茶盏,微笑着说道。

    钱谦益捻须一笑,正要开口,一名门生却神色慌张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一份刚刚从宫中传抄出来的邸报。

    “老师!阁老!宫里…宫里刚发了诏书!”

    钱谦益接过邸报,放在桌上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当看到“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八个字时,钱龙锡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当看到“国帑早已空虚,有心救民,而无力回天”时,钱谦益手中的那只名贵的成化斗彩鸡缸杯,“啪”的一声从指间滑落摔在了青石板上,粉身碎骨。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皇帝.不是病了吗!”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钱龙锡更是失神地看着邸报上关于陕西灾情的描述,惊呼道:“陕西大旱…竟已至此?!易子而食…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此前从未将陕西的灾情当一回事,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某些地方官夸大其词,用以要钱要粮的惯用伎俩罢了。

    可现在,这封惊世骇俗的《罪己诏》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两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这几个月以来那位年轻天子的种种手腕……

    彻骨的寒意猛地从二人心中升起!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今天子行事素来是谋定而后动,从无半步虚棋!

    那么,这份看似将所有罪责揽于自身的《罪己诏》,这把刀……究竟是要砍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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