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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浪捂着火辣辣作痛的肩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追进巷子深处。前方的黑暗中,只能隐约听到柳七娘衣袂破风的细微声响,以及那越来越远、属于红衣杀手的、如同狸猫般灵巧迅捷的脚步声。
“妈的…血影楼的‘赤蝎’…下手是真黑啊…”徐浪倒抽着冷气,低声咒骂。血影楼,江湖上最神秘、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之一,其成员以毒辣、诡异和完成任务的不择手段著称。“赤蝎”更是其中佼佼者,擅用迷药毒物,身形鬼魅,如同附骨之蛆。被她盯上,几乎等同于被阎王在生死簿上勾了名字。徐浪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个小小的档案司文书,怎么就入了血影楼的法眼,值得动用“赤蝎”这样的顶级杀手来招待?这背后的价码,恐怕能买下半个南庆城!
李慕白那句“小心徐浪”,其威力远超他的想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栽赃,而是一张无形的大网,一张足以将他绞杀、将他身边所有关联者都卷入漩涡的致命罗网!
前方,柳七娘的身影在几个急促的转折后,猛地停了下来。徐浪气喘吁吁地追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巷子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堵更高的青砖墙,墙后似乎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建筑群,在浓重的夜色里显露出连绵起伏的、沉默而压抑的轮廓。墙根下,散落着几块被踩碎的瓦片,新鲜的泥土痕迹清晰可见。显然,那“赤蝎”就是从这里翻墙遁走了。
“人进了里面?”徐浪低声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高墙。
柳七娘没有回答,她那双冰冷的杏眼死死盯着墙头一处。那里,几片瓦被蹭掉了新鲜的青苔,痕迹很新。但更让她在意的是,瓦片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一小片极其细微的、艳红色的…丝织物碎片?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刮蹭下来的。
“她的衣服被刮破了。”柳七娘的声音冷得像冰渣,“翻墙时很仓促。”
徐浪也看到了那点红丝,眼神微凝。看来刚才自己那狼狈的一滚,并非全无效果,至少让这位顶尖杀手也失了方寸,露出了破绽。
“这是什么地方?”徐浪仰头看着墙后那片在夜色中更显阴森的建筑群轮廓。南庆城他虽熟,但城南这一片鱼龙混杂,深巷大院众多,他一时也辨不清。
“城隍庙…后面。”柳七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废弃的‘慈云庵’旧址。前朝皇家敕建,后来荒废了。地方很大,也很…邪性。民间传说,此地镇压着前朝戾气,常有怪事发生,等闲人不敢靠近。”
“废弃古寺?”徐浪眉头一挑,脸上那点因为追丢人的懊恼瞬间被一种饶有兴致的探究欲取代,“镇压戾气?邪性?啧啧,标准的杀人灭口、藏污纳垢、栽赃陷害的风水宝地啊!李慕白死的地方叫‘听雨轩’,苏媚儿失踪前待的叫‘听雪阁’,现在这位红蝎子又跑进了‘慈云庵’…这幕后黑手,还挺讲究意境的嘛!”
他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讽刺,但眼神却锐利起来。这地方,透着股不寻常的气息。那“赤蝎”逃入这里,绝非随意选择,更像是…某种接应或者预设的退路?难道苏媚儿也被带到了这里?
“进去看看。”柳七娘没有丝毫犹豫。她办案向来雷厉风行,从不信鬼神之说。她后退几步,助跑,脚尖在斑驳的墙壁上轻点借力,身形如一只灵巧的壁虎,无声无息地翻上了高墙,蹲在墙头,警惕地向下观察。
徐浪则没那么好的轻功。他环顾四周,在墙角找到几块叠放的破旧条石,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也攀上了墙头。
墙内,景象果然荒凉破败。
眼前是一片极其开阔的荒废庭院,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碎石铺就的小径早已被疯长的野草覆盖,只隐约看出轮廓。庭院中央,原本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放生池,此刻池水早已干涸,池底龟裂,覆盖着厚厚的枯叶和淤泥。池边几座残破的石雕兽首,在惨淡的月光下张着空洞的大口,显得格外狰狞。
庭院深处,矗立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庙宇主殿。飞檐斗拱依稀可见昔日的庄严气象,但如今朱漆剥落殆尽,露出灰败的木质。巨大的殿门早已腐朽倒塌,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噬着所有光线。几扇残破的雕花木窗歪斜地挂在窗框上,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
整个废弃的慈云庵,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南庆城隐约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市井喧嚣,更衬得此地阴森诡异,寒气逼人。
柳七娘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豹,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头,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视着荒草丛生的庭院,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徐浪也小心翼翼地爬下墙头,落地时踩断了几根枯枝,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引得柳七娘立刻投来一道冰冷警告的眼神。徐浪讪讪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猫着腰,跟在柳七娘身后,朝着那座如同巨兽骸骨般的主殿摸去。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草木腐烂的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这味道极其细微,混杂在腐败的气味里,若非徐浪常年与各种卷宗打交道,嗅觉被训练得异常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有香火味?还很新?”徐浪压低声音,在柳七娘身后提醒道,“这鬼地方,难道还有人住?”
柳七娘脚步微微一顿,显然也嗅到了那丝异常。她眼神更加警惕,身体微微弓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无声地加快了步伐,朝着主殿那黑洞洞的大门潜行而去。
越靠近主殿,那股檀香味似乎浓郁了一丝。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也越来越重。荒草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终于,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主殿前那几级布满青苔和裂缝的石阶。巨大的殿门洞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那股新燃的檀香气味,正是从这黑暗深处飘散出来的。
柳七娘在殿门口停下,侧耳倾听。殿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响。她深吸一口气,左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嚓”的一声轻响,一点昏黄的火苗跳跃起来,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门前的黑暗。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亮,两人警惕地踏入殿内。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陈旧灰尘、腐朽木质和新鲜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火光摇曳,勉强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巨大的殿宇内部空旷得惊人。支撑穹顶的粗大梁柱上,彩绘早已剥落模糊,只剩下狰狞扭曲的轮廓。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踩上去如同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正对着殿门的位置,原本供奉的巨大佛像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布满蛛网和灰尘的莲花座。
火光所能及的范围内,空无一人。只有几缕青烟,从殿宇深处某个角落袅袅升起,散发着那股新燃的檀香气味。
“没人?”柳七娘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她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火光照亮了更多布满蛛网和灰尘的角落。
徐浪跟在后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厚厚的灰尘上,除了他们刚刚踩出的新鲜脚印,似乎还有另外几行…非常浅淡、几乎被灰尘覆盖的足迹?足迹纤细,步距不大,像是女子的足印,一直向着大殿深处延伸。
“有脚印!往里面去了!”徐浪低声道,指了指那个方向。
柳七娘也看到了,眼神一凝,立刻循着足迹的方向,举着火折子向大殿深处探去。徐浪紧随其后。
大殿深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似乎也更加凝滞。那股檀香味在这里变得浓郁起来。
足迹消失在一座巨大的、同样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香案之后。那香案后方,似乎有一道低矮的、被厚厚幔帐遮挡的小门,像是通往偏殿或者僧寮的通道。幔帐早已破烂不堪,垂落在地。
那股新燃的檀香气息,正是从这幔帐后方飘散出来的!
柳七娘和徐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柳七娘左手火折子前探,右手缓缓握紧了刀柄,刀锋悄然出鞘寸许,在昏黄的火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她示意徐浪退后一点,自己则侧身,用刀鞘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那破烂的幔帐一角。
幔帐后,是一个更加狭小、黑暗的空间,像是一个小小的佛龛或者静室。
昏黄的火光摇曳着,勉强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半人高的、同样落满灰尘的青铜香炉。炉内,三支线香刚刚燃尽不久,只剩下短短一截暗红色的香根,顶端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火星,散发着袅袅青烟。那股浓郁的檀香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而在香炉前方,冰冷、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赫然躺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
那人身形颀长,静静地仰面躺在尘埃之中,一动不动。一身胜雪的白衣,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如同黑暗中的一道伤痕。白衣纤尘不染,与周遭破败污秽的环境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他的脸…
当柳七娘手中的火折子光芒颤抖着,终于照亮那张脸时,饶是她心志坚毅如铁,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堪称完美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即使此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也依旧能看出其生前丰神俊朗、卓尔不群的风采。
这张脸,柳七娘在六扇门无数通缉画像和江湖人物图谱上见过太多次了!
**剑仙李慕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刑部仵作房吗?!
徐浪也看到了,他猛地一步上前,挤到柳七娘身边,目光死死钉在地上那具白衣尸体上,脸上那点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
“李…李慕白?!”徐浪的声音有些发干,“他…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
柳七娘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蹲下身,仔细检查。她伸出手指,探向李慕白的颈侧动脉。
冰冷,僵硬。毫无生机。
“是尸体没错。”柳七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抬头,看向李慕白的眉心。那里,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痕,如同第三只眼睛,醒目地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针孔大小,边缘极其平滑,不像是外力刺入,更像是…从皮肤内部沁出来的?
“和卷宗描述一致…眉心朱砂痕…”柳七娘低声道,她的目光又落在李慕白身上那件纤尘不染的白衣上。她伸出手,小心地翻开李慕白的衣领内侧。
一个极其微小、用银线绣成的标记映入眼帘——那是一个抽象的、仿佛由几道飘逸剑痕组成的符号。
“这是…李慕白独门标志‘流云剑印’。”柳七娘确认道,“衣服是真的,人…也是真的。尸体被人从仵作房盗出来了!”
徐浪也蹲了下来,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李慕白英俊的脸上,而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寸寸扫过尸体的全身、周围的地面、以及那尊还在散发着余烟的青铜香炉。
“盗尸…还特意点三炷香?”徐浪眉头紧锁,嗅着空气中浓郁的檀香,“祭奠?还是…某种仪式?”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李慕白眉心那点朱砂痕上。那点红色,在昏黄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妖异。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绝非普通的伤痕。
“柳捕快,借刀一用。”徐浪突然道。
柳七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验伤。”徐浪指着那点朱砂痕,“我总觉得,这玩意儿不对劲。”
柳七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那柄造型略窄、刀身漆黑的细刀递了过去,刀尖对着自己,刀柄递给徐浪。动作间充满了戒备。
徐浪接过刀,入手微沉,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刀柄传来。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极其轻微地、如同绣花一般,触碰了一下李慕白眉心那点朱砂痕的边缘。
就在刀尖触碰到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点原本只是殷红的朱砂痕,在刀尖寒气的刺激下,竟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毫光!
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但徐浪和柳七娘都看得真真切切!
“这…?!”柳七娘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骇然!
徐浪眼中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是一种洞悉了某种隐秘的兴奋!他猛地收回刀,凑近李慕白的眉心,几乎要贴上去看!
“不是针孔!不是伤痕!”徐浪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这他妈是…印上去的!是一种…特殊的印泥!或者…某种奇特的…真元烙印?!”
他猛地想起自己档案司里那些卷宗!想起那些江湖骗子五花八门的造假手段!其中就有一种极其罕见、近乎失传的秘术,利用特殊药物混合高手的精纯真元,可以在人体皮肤上留下类似刺青却更加隐秘、甚至带有特殊效果的印记!这种印记,遇热或遇寒,会显现出不同的反应!
“李慕白…眉心…朱砂痕…烙印…”徐浪的脑子飞速转动,无数线索碎片在疯狂碰撞,“‘小心徐浪’…遗言…指向我…现在尸体又被盗到这里…点香…祭奠…”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这根本不是什么致命伤!这他妈是签名!是标记!是…凶手留下的签名!”徐浪猛地抬头,看向柳七娘,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有人杀了李慕白,然后用这种秘术,在他眉心留下了这个特殊的‘朱砂痕’!这就像是…凶手的独门标记!一个向所有人宣告‘此人是我所杀’的死亡签名!”
他指着那点朱砂痕,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而那个签名…那个烙印的核心…那个被凶手注入其中的、带有其独特气息的真元印记…它刚才对刀锋寒气产生了反应!它亮了一下!金色!”
徐浪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同穿透迷雾的利剑:“金色!柳捕快!你想想!江湖上,有什么成名高手,或者隐秘势力,是以‘金色’为标志性力量或者印记的?!”
柳七娘被徐浪这石破天惊的推论震得心神剧荡!签名?标记?金色真元?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江湖成名人物和隐秘组织的资料,但一时也难以锁定!
就在两人因为这惊天发现而心神震动、全神贯注于李慕白眉心那点诡异的朱砂痕时——
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女声,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两人身后那片深邃的黑暗里响起!
“知道的太多,死得越快。”
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骨,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
与此同时!
一道比声音更快、更冷、更致命的寒光,如同蛰伏于九幽的毒蛇,无声无息地从大殿一根粗大梁柱的阴影后一闪而出!
目标,直指正蹲在地上、背对着黑暗、毫无防备的徐浪后心!
这一击,比之前在醉月楼后巷“赤蝎”的偷袭更加刁钻,更加狠辣!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两人心神被李慕白尸体和那诡异朱砂痕所慑,警惕性降至最低的刹那!
杀机,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降临!
柳七娘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她全身汗毛倒竖,一股致命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她甚至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拔刀!
完全是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她身体猛地向侧后方撞去,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狠狠推向蹲在地上的徐浪!
“躲开!”她的厉喝与那偷袭的寒光同时爆发!
徐浪在听到那冰冷女声的瞬间,头皮就已经炸开!死亡的阴影再次将他彻底笼罩!他甚至能感觉到后心皮肤传来的、那尖锐锋芒带来的刺痛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七娘那狠狠一推的力量到了!
徐浪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撞得向侧面猛地一歪!
噗嗤!
那道致命的寒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肋下掠过!冰冷的锋刃撕裂了空气,也撕裂了他腰侧的衣襟!一道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传来!
但,终究是避开了要害!
那道寒光一击落空,“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徐浪面前不远处的地面石板之中!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飞刀,通体乌黑,薄如柳叶,刀柄末端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宝石——显然淬有剧毒!
而柳七娘为了救徐浪,全力侧撞推人,自己却完全暴露在了偷袭者的攻击范围之下!
就在徐浪被推开的瞬间,另一道更加凌厉、更加霸道的乌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从同一个阴影角落爆射而出!这一次,目标直指因救人而身形不稳的柳七娘咽喉!
快!狠!准!
这偷袭者,竟是双管齐下,目标明确,要将两人同时置于死地!
柳七娘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身体因为撞击徐浪而重心偏移!面对这索命的一击,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左手握着的火折子猛地朝着乌光射来的方向掷出!试图干扰对方视线,同时右手全力回抽腰间的细刀!
但,太晚了!
那乌光的速度,远超她拔刀的速度!
眼看那淬毒的飞刀就要洞穿柳七娘雪白的脖颈!
就在这生死一瞬!
“操!”
一声怒吼从旁边炸响!
刚刚被撞开、惊魂未定的徐浪,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两次三番的偷袭,刀刀致命,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他眼中凶光爆射,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暴怒和反击!
他手里还握着柳七娘那柄漆黑的细刀!
想也没想,徐浪手腕猛地一抖,体内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气息瞬间灌注刀身!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最粗暴的一式——反手撩刀!
由下至上!
刀光乍起!
那漆黑的刀锋,在昏暗的火光下,竟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蛮横气势的黑色匹练!
铛——!!!
一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撕裂整个寂静古殿的金铁交鸣声轰然炸响!
火星如同烟花般四溅!
那道射向柳七娘咽喉的淬毒乌光,竟被徐浪这蛮横无比、时机却妙到毫巅的反手撩刀,精准无比地劈个正着!
巨大的力量碰撞!
那柄淬毒飞刀被劈得打着旋儿倒飞出去,“哆”的一声深深钉入远处的殿柱之中,刀身兀自震颤不休!
柳七娘只觉得一股凌厉的劲风贴着自己的咽喉掠过,冰冷的死亡气息让她脖颈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踉跄一步,稳住身形,右手终于拔出了腰间的细刀,刀锋指向黑暗!
而徐浪,则被那飞刀上蕴含的巨大劲力震得虎口发麻,整条右臂都酸麻不已,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胸口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握着刀,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却燃烧着被彻底激怒的火焰,死死盯着那道梁柱后的阴影!
死寂!
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那被劈飞的飞刀钉在柱子上发出的“嗡嗡”震颤声,以及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
昏黄的火折子落在地上,顽强地燃烧着,光芒摇曳,将三人的影子在空旷的大殿墙壁上拉得老长,扭曲晃动,如同群魔乱舞。
梁柱后的阴影里,一片沉寂。那个偷袭者,似乎也被徐浪刚才那蛮横精准、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玄妙意境的反手一刀给惊住了。
片刻之后。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从阴影里响起。
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缓缓从粗大的梁柱后走了出来,踏入火折子昏黄光芒所能及的边缘。
来人同样穿着一身六扇门制式的玄黑色劲装,但与柳七娘不同,她的劲装似乎更加贴身,剪裁也更为考究,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身体曲线。一头乌黑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如瀑般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前。她的脸上蒙着一块同样玄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冰冷!深邃!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又像是万载不化的玄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漠视一切的杀意和审视!这双眼睛扫过惊魂未定的柳七娘,最后,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死死地钉在持刀而立、胸口剧烈起伏的徐浪身上!
她的目光在徐浪手中那柄漆黑的细刀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诧?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她的右手,自然垂落,指间却夹着三枚与刚才一模一样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淬毒柳叶飞刀!
一股强大、冰冷、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以她为中心,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度骤降!
柳七娘看清来人装束,尤其是那身六扇门的玄黑劲装时,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她握紧手中的刀,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颤:“玄衣卫?!你是…‘女阎罗’?!”
玄衣卫!六扇门内部最神秘、最冷酷、直接听命于总督的特殊执法部队!其成员身份成谜,手段狠辣无情,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而“女阎罗”,更是玄衣卫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传说她貌若天仙,心如蛇蝎,出手从不留活口!
柳七娘怎么也没想到,偷袭他们的,竟然是六扇门内部的人!而且还是地位超然的玄衣卫!
徐浪也听到了柳七娘的惊呼,心头剧震!玄衣卫?“女阎罗”?六扇门的人要杀他们?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潭水,已经浑到连自己人都要自相残杀的地步了吗?!
那被称作“女阎罗”的黑衣女子,对于柳七娘的质问没有任何回应。她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徐浪,尤其是他手中那柄漆黑的细刀。那眼神,充满了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她缓缓抬起了右手,指间那三枚淬毒的柳叶飞刀,在昏黄的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幽蓝光泽,对准了徐浪。
杀机,如同无形的巨网,再次将两人牢牢锁定!这一次,出手的将是六扇门内部最恐怖的杀戮机器!
徐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面对这恐怖的“女阎罗”,他刚才那一刀完全是情急之下的爆发,再来一次?他毫无把握!他握刀的手心全是冷汗,虎口还在隐隐作痛。
柳七娘也横移一步,挡在徐浪身前,手中的细刀斜指地面,气息沉凝,眼神决绝,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她很清楚“女阎罗”的可怕,但职责所在,她不能退!
大殿内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那“女阎罗”冰冷的眸光,在徐浪脸上和他手中的黑刀之间,最后流转了一次。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柳七娘和徐浪都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夹着飞刀的右手,竟然缓缓放了下去!
那双冰冷彻骨的眸子里,翻涌的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幽暗。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极其复杂、充满变数的物品,又像是在评估某种难以预料的风险。
她没有再看柳七娘,目光越过她,最后深深地、如同要将徐浪的样貌刻入灵魂般,看了徐浪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冰冷,有审视,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警告?
接着,在柳七娘和徐浪错愕的目光注视下,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阎罗”,竟然后退一步,身形如同融入墨汁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身后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只有那三枚淬毒的柳叶飞刀,被她随手丢弃在尘埃里,闪烁着幽蓝的光泽,如同毒蛇褪下的鳞片。
她就这么…走了?
柳七娘和徐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的荒谬!
不杀他们了?为什么?
是因为徐浪刚才挡下那一刀展现的实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徐浪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柄漆黑的细刀,又抬头看向“女阎罗”消失的那片黑暗,眉头紧紧锁起。那女人最后看他的眼神…太古怪了!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急促、尖锐、穿透力极强的竹哨声,突然从古寺高墙之外响起!那声音短促而富有节奏,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柳七娘脸色瞬间大变!
“是六扇门的紧急求援哨!巡街的弟兄!”她猛地看向徐浪,眼神凝重无比,“有人在外面发现了情况!在召集人手!”
徐浪心头猛地一沉!巡街的捕快怎么会聚集到这座废弃古寺外面?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引来的?!
“快走!”柳七娘当机立断,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愣的徐浪,“此地不宜久留!李慕白的尸体…顾不上了!先离开再说!”
她很清楚,一旦被外面的巡街捕快堵在这藏有李慕白尸体的废弃古寺里,再加上刚才“女阎罗”的出现和袭击…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这绝对又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两人再也顾不上那具躺在尘埃中的“剑仙”遗体,也顾不上那三枚淬毒的飞刀。柳七娘捡起地上的火折子,拉着徐浪,朝着大殿另一侧一个同样破败的偏门方向,疾冲而去!
身后,那尖锐的求援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如同催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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