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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仲夏,蝉鸣撕心裂肺,空气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让人喘不过气。六扇门总部那座巍峨肃杀的深灰色建筑,此刻也像是被这闷热熬软了骨头,透着一股子蔫耷耷的劲儿。
档案司,位于总部最深处、最不起眼的角落。光线吝啬地从几扇蒙尘的高窗挤进来,勉强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空气里弥漫着纸张陈腐的霉味、墨汁干涸的微酸,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被岁月遗忘的沉寂。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乌木架子,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浓重的阴影,里面塞满了层层叠叠、几乎要胀破出来的卷宗。这些卷宗记录着神武王朝开国以来,江湖上每一件值得记录的大小事——成名高手的生平、神秘门派的兴衰、血案的现场勘查、悬赏通缉的画像……林林总总,浩如烟海,却又像是被时间的蛛网层层包裹,无人问津。
档案司唯一的活物,此刻正蜷缩在房间最深处一张宽大的、同样沾满灰尘的紫檀木书案后面。
徐浪。
他整个人几乎陷进那张宽大、包浆锃亮的紫檀木太师椅里。两条长腿毫无形象地交叉着,随意地搭在面前堆满卷宗的书案边缘,沾着灰尘的鞋底毫无顾忌地对着门口方向。一身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是墨蓝色的六扇门低阶捕快制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小段同样懒洋洋的脖颈。
他手里捏着一本卷宗,封面泛黄,上书几个模糊的大字:“江南霹雳堂‘火云邪神’雷震天案录”。纸张边缘卷曲破损,显然年代久远。徐浪的目光在那几行吹得天花乱坠的文字上懒洋洋地扫过:
“雷震天,掌出如霹雳惊空,威震江南三十载。其成名绝技‘焚天灭地手’,双掌赤红,触物即燃,曾于太湖之畔一掌蒸干百丈湖面,水汽冲天三日不散,毙敌七十三名……”
“嗤……”
一声短促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从徐浪鼻腔里溜了出来。他眼皮都没抬,顺手抓起案头那支蘸饱了朱砂墨的兔毫笔,手腕轻抖,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笔锋如刀,精准地落在那段“一掌蒸干百丈湖面”的文字旁。
唰唰唰!
朱红的字迹龙飞凤舞:
“查:案发时太湖正值百年不遇大旱,水位已降至历年最低。所谓‘蒸干百丈’,实为雷某伙同当地漕帮,趁夜于该处湖底预设大量生石灰及火油所致。湖面‘白雾’实为生石灰遇水反应之热气蒸腾,远观效果惊人。毙敌七十三名之说,经核实,实为雷某为抢夺漕运码头,伙同霹雳堂弟子屠戮漕帮无辜帮众五十七人。所谓‘焚天灭地手’,实乃其常年浸淫火药,双手沾满硫磺硝石粉末,遇剧烈摩擦或特定引火之物即可点燃。遇水则威力大减,甚至可能反噬自身。鉴定:江湖骗子,夸大其词,手段残忍,死有余辜。建议归档‘江湖骗术实录’卷三,编号‘丙字柒佰肆拾壹’。”
写完,他手腕一甩,朱笔在笔架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那本承载着“火云邪神”虚假威名的卷宗,被他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丢进书案旁边一个巨大的、敞着口的藤条筐里。
筐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类似的卷宗,小山一样。每一本的封皮或扉页上,都留着他那鲜红刺眼、一针见血的批注。这些批注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毫不留情地将江湖传说中那些金光闪闪的外壳剥开,露出里面或龌龊、或荒谬、或残忍的内核。
“档案司徐浪”五个字,在这些批注后面显得格外刺眼。
“蒸干百丈湖面?忽悠谁呢?”徐浪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懒洋洋地自言自语,声音在堆满卷宗的寂静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生石灰加火油,成本低廉,效果拔群,实乃江湖造假、装神弄鬼之必备良品。啧,老套路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刚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在太师椅上彻底瘫下去,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撞钟都嫌累,最好是连钟都别响。
吱呀——
档案司那扇沉重、布满划痕的楠木大门,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一道身影裹挟着外面走廊里稍微流通些的空气和刺目的光线闯了进来,瞬间打破了这角落里凝固的霉味和沉寂。
来人身材高大,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一身六扇门高级捕头专属的玄黑色劲装,胸前绣着狰狞的狴犴兽头,腰悬制式雁翎刀,刀柄缠着暗红的鲨鱼皮。正是南庆城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的“铁面判官”,赵无极。
赵无极那张国字脸如同花岗岩雕刻而成,棱角分明,此刻更是绷得紧紧的,一丝笑意也无。浓眉下的一双虎目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明显的不耐烦,瞬间就锁定了瘫在太师椅上的徐浪。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厚重的官靴踩在积满灰尘的石板地上,发出沉闷而极具压迫感的回响。
“徐浪!”赵无极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在这寂静的档案司里嗡嗡作响,“又在这里发霉?”
徐浪慢吞吞地把搭在书案上的腿挪了下来,身体在宽大的椅子里蠕动着,试图坐直一点,但效果甚微,整个人依旧像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向赵无极,脸上扯出一个毫无诚意的笑容:“哟,赵头儿?什么风把您老吹到我这‘发霉圣地’来了?稀客稀客!您看我这,连个干净的凳子都没有……”
他作势要起身去搬旁边一张堆满了旧档的矮凳。
“少来这套!”赵无极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厉声打断他,显然对徐浪这副惫懒模样极其不满。他几步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卷宗、散乱的纸张,以及那个装满“打假成果”的藤条筐,眼中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天天窝在这耗子洞里,净干些戳破窗户纸的勾当!我六扇门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徐浪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赵头儿,您这话可就不讲道理了。戳破窗户纸怎么了?难道让这些江湖骗子吹出来的牛皮满天飞,骗得老百姓一愣一愣的,那才叫给六扇门长脸?我这叫去伪存真,维护江湖真相的纯洁性!再说了,”他指了指四周高耸入云的卷宗架子,“这些可都是宝贝疙瘩,历史的尘埃,总得有人掸掸灰不是?”
“油嘴滑舌!”赵无极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冷哼一声,将一份崭新的、用朱漆密封的卷宗重重地拍在徐浪面前的书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案上的灰尘都跳了起来。“有活了!别给我装死!”
那卷宗很薄,与周围那些动辄几寸厚的陈年旧档形成鲜明对比。但封皮却是最高等级的玄黑色,边缘滚着暗金色的狴犴纹路,正中央一个猩红的“密”字,像一滴凝固的血,触目惊心。
“密令?”徐浪脸上的懒散终于褪去了一丝,眉梢微挑,目光落在那刺眼的“密”字上。六扇门最高等级的密令卷宗,通常意味着大案、要案,甚至是足以震动朝野、搅乱江湖的祸事。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到他这个档案司“闲人”手里?
赵无极盯着他,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打开看看。这可是上头指名道姓,点你徐浪去办的差事!”他特意加重了“指名道姓”四个字。
徐浪心中疑窦丛生。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玄黑封皮,轻轻揭开了朱漆封印。里面只有一张质地精良的素白信笺,寥寥数语,字迹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查:剑仙李慕白,于三日前酉时末,暴毙于城南‘听雨轩’雅阁。死状蹊跷,身无外伤,唯眉心一点朱砂痕,似针孔。现场无激烈打斗痕迹,门窗完好。死前曾于该处召见‘醉月楼’花魁苏媚儿。李慕白身份特殊,江湖影响极大,其死因务必彻查,不得有误!限三日,查明上报。”
落款处,盖着六扇门总督的鲜红大印,印泥殷红如血。
徐浪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剑仙李慕白?
那个白衣胜雪,一剑光寒十九州,被无数江湖少侠视为偶像,被无数深闺少女魂牵梦萦的“谪仙人”?那个传说中剑气通玄,已臻化境,几乎被神化了的绝顶人物?死了?还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暴毙?眉心一点朱砂似的针孔?
这信息量太大,饶是徐浪这种常年拆穿江湖骗局、心理素质过硬的老油条,也感觉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擂了一下,呼吸都为之一窒。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剑仙…李慕白?”徐浪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抬起头,看向赵无极,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死了?就…就这么死了?”
“死了!死得透透的!”赵无极面无表情,语气斩钉截铁,确认了这个足以引爆整个江湖的消息。“尸体还在刑部仵作房冰着,消息暂时被总督大人强行压下了。但纸包不住火,一旦泄露出去,整个南庆城,不,整个江湖都要翻天!”
他顿了顿,目光如钩子般死死钉在徐浪脸上,一字一句道:“总督大人亲自下令,此案,由你徐浪主办。三日内,必须查明死因,揪出真凶!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中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要冰冷刺骨。
“我?”徐浪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荒谬,“赵头儿,您没搞错吧?我,档案司徐浪!专管陈年旧档,兼职戳破牛皮!您让我去查剑仙之死?还是密令?”他夸张地摊开手,“这案子,怎么看都该是您这位‘铁面判官’,或者‘冷面阎罗’周大人他们去扛雷啊?我这点微末道行,去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格吧?李慕白那种级别的,吹口气都能把我从南庆城吹到北莽去!查他?我拿什么查?用这些卷宗砸死凶手吗?”他指了指周围堆积如山的档案。
赵无极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强忍着怒气,又或者夹杂着别的什么情绪。他重重哼了一声:“少废话!这是总督大人的钧令!点名要你!至于为什么……”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硬邦邦地说道:“卷宗后面有李慕白临终前的遗言记录,你自己看!看完就明白了!”
徐浪心头一跳,隐隐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他连忙翻过那张素白信笺。
信笺背面,果然还有一行小字。那字迹极其潦草、扭曲,仿佛是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写下的,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惊惶与诡异:
“小…心…徐…浪…”
小心徐浪?!
四个字,如同四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徐浪的脑门上!炸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靠?!”
徐浪猛地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把桌上的灰尘都卷了起来。他拿着那张信笺,手指都因为震惊和荒谬而微微颤抖。他看看那四个字,又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赵无极,再看看那四个字,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小心徐浪?!他认识我?他死前喊我名字干嘛?!”徐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愤怒,“这他妈谁写的?污蔑!赤裸裸的污蔑!碰瓷!绝对是碰瓷!我徐浪一介小小档案司文书,八品!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我跟他李慕白隔着十万八千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连他长几个鼻子几只眼都不知道!他死他的,关我屁事?!凭什么临死还要拉我垫背?!这老骗子,死了都不忘坑人一把?!”
他激动得在书案前踱步,挥舞着那张“催命符”般的信笺,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赵无极脸上。
“赵头儿!您得给我做主啊!这摆明了是栽赃陷害!是有人故意转移视线!是江湖骗子临终前最后的疯狂!是想拉个垫背的混淆视听!您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可不能……”
“够了!”赵无极一声断喝,如同炸雷,打断了徐浪的“申冤”。“是不是污蔑,是不是碰瓷,你自己去查清楚!总督大人只认结果!三日!就三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呸!是活要见凶手,死要见证据!卷宗里夹着总督特批的临时调令和你的临时腰牌!”
他指了指卷宗夹层里露出的一个角。
“人手方面,”赵无极语气冰冷,“柳七娘跟你一起。她熟悉城南地面,武功也还过得去。记住,徐浪!”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徐浪,“你只有三天!三天后,若查不出个所以然,或者让李慕白的死讯提前泄露,引发江湖动荡……”他冷笑一声,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金属护手,那动作无声,却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更具压迫力。
“后果,你自己掂量!”
说完,赵无极再不看徐浪一眼,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这里的霉气。他猛地一甩身后的玄色披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档案司。沉重的楠木大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只留下满室飞扬的尘埃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还有呆立在书案前,手里捏着那张写着“小心徐浪”的催命符,表情像是刚刚生吞了一整只癞蛤蟆的徐浪。
“小心徐浪…小心徐浪…”徐浪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李慕白…你个老混蛋!死了都要坑老子一把是吧?好!好得很!”
他猛地将那张信笺拍在桌上,眼神里之前的惫懒、玩世不恭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点燃的、混杂着愤怒和狠劲的亮光。
“喜欢玩是吧?想把水搅浑是吧?行!老子陪你玩到底!管你是真剑仙还是假神仙,管你死的多蹊跷多离奇,管你遗言里埋的什么坑!”他一把抓起卷宗里那块沉甸甸的、刻着狴犴兽头的临时银牌腰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丝。
“想拉我徐浪下水?老子先把你那身‘仙气儿’给你扒个干干净净!看看你这‘剑仙’的皮囊下面,到底是真金还是烂泥!”
他深吸一口气,档案司里陈腐的霉味涌入肺腑,却奇异地让他更加清醒。目光扫过信笺上“醉月楼花魁苏媚儿”几个字。
“听雨轩…苏媚儿…李慕白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徐浪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青楼…花魁…啧,老套,但有效。看来这第一站,得去会会这位苏姑娘了。”
他不再耽搁,将那卷玄黑色的密令卷宗和腰牌塞进怀里,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刚拉开沉重的门扉,一道高挑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外,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来人一身六扇门女捕快特有的藏青色劲装,裁剪合体,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腰间束着牛皮腰带,斜挎着一柄造型略窄、刀鞘漆黑的细刀。乌黑的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束成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一张脸生得极好,鼻梁挺直,唇线分明,只是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凝着化不开的寒霜,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锐利和警惕。正是赵无极提到的搭档——柳七娘。
柳七娘显然也收到了命令,她看到徐浪,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看着一块路边的石头。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锋,毫不掩饰地从上到下刮过徐浪全身,尤其在徐浪那张还带着点荒谬余怒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除了冰冷,更添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审视和…怀疑?
“徐文书?”柳七娘开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冽,干脆,不带一丝温度,“奉赵捕头令,协同查案。目标,‘醉月楼’,苏媚儿。请。”她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先行”的手势,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但那股子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比档案司的陈腐气味还要浓厚。
徐浪被柳七娘这眼神看得心头火起,但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柳捕快是吧?幸会幸会。那就…走着?”他当先一步,踏出了档案司的大门。
身后,柳七娘无声跟上,步伐稳定,落地无声,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她的右手,始终若有若无地搭在腰间的刀柄上。那姿态,不像是在护卫同伴,更像是在押解一个……高度危险的嫌犯。
徐浪自然感觉到了身后那道如芒在背的冰冷视线,心里暗骂了一句:“靠!这他妈还没开始查呢,搭档就先把我当凶手防着了?李慕白,你个老混蛋,死了都不消停!”
他抬头看了看被高大院墙切割成狭长一片的天空,天色有些阴沉,闷热的空气预示着暴雨将至。
这南庆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而风暴的中心,似乎莫名其妙地,就锁定在了他徐浪的头上。
醉月楼位于城南最繁华的胭脂巷,雕梁画栋,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混着脂粉甜香和酒气,即便是在这闷热的黄昏,也透着一股子醉生梦死的奢靡。
徐浪和柳七娘刚踏入这条被灯笼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巷子,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太安静了。
往日里喧嚣鼎沸、莺声燕语的巷子,此刻竟显得有些沉寂。各家楼阁虽然依旧亮着灯,但窗口探出的身影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窥探。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脂粉香,似乎也隐隐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血腥味?
他们的目标,醉月楼,更是大门紧闭,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光影晃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几个龟公模样的人缩在门廊的阴影里,探头探脑,神情惶惶。
柳七娘的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脚步微顿,压低声音:“有情况。”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迅速扫视着周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环境。
徐浪也嗅到了空气中那丝不寻常的气息,眉头微皱:“看来我们这位苏姑娘,或者她背后的地方,不太欢迎六扇门的人登门拜访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柳七娘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右手按在紧闭的朱漆大门上,发力一推——
嘎吱…
沉重的木门应声向内打开一条缝隙。
就在门开的瞬间!
嗤!嗤!嗤!
数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醉月楼门内那一片被灯笼红光渲染得暧昧不明的阴影里爆射而出!
寒芒乍现!
那是淬了剧毒的弩箭!速度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狠辣,瞬间封死了门口所有的闪避空间,直取推门的柳七娘周身要害!同时,也有两道乌光,阴险地绕了个弧线,射向柳七娘侧后方的徐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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