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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是空的,取而代之的是智灵打造的机械义肢 —— 金属外壳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是他自己用砂纸磨的,说 “这样像真腿的皮肤纹理”。义肢接口处总是红肿,渗着淡黄色的液体,原人护士每天给他换药,他都要扭过头,不看那片狰狞的伤口,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想起炸掉他腿的那场爆炸。
“布雷克先生,该换药了。” 护士莉莉端着药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消毒棉和共生体凝胶 —— 那是艾拉火种里的技术,能促进伤口愈合,却被布雷克嫌弃是 “数据幽灵的玩意儿”。
布雷克没应声,只是靠在床头,左手摸着脖子上的旧军牌 —— 那是他当班长时的徽章,上面刻着 “B-739”,边缘已经磨得发亮。他盯着墙上的照片,声音沙哑:“拿走,我不用那东西。”
“可是您的接口又发炎了,再不用凝胶,会感染的。” 莉莉急得眼眶发红,她已经劝了布雷克半个月,每次都被他赶出去,有时他还会把药盘摔在地上,吼着 “别让云民的破烂碰我”。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个平稳的声音:“莉莉护士,我来试试吧。”
布雷克猛地抬头,眼神像淬了冰,看向门口 —— 那是云民医师 “坚石” 的投影,淡蓝色的,轮廓比其他云民更硬朗,像一块被打磨过的青石,没有多余的光影波动,只有核心处一点稳定的白光,像呼吸一样缓慢明灭。
“滚出去!” 布雷克抓起枕头砸过去,枕头穿过投影,落在地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让我看见你们这些没实体的骗子!”
坚石的投影没有动,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说:“布雷克先生,我没有带任何药物,也不会靠近您。我只是来告诉您,您之前提到的‘铁脊矿区’旧同事,他们现在在第七扇区种麦子,上周收成很好,托我给您带句话,说等您好点,就去看您。”
布雷克愣住了,他上次在愤怒中提过一次旧同事,没想到这个云民竟然记下来了。他攥着军牌的手紧了紧,没再骂人,只是把头扭向窗外,冷冷地说:“我不想听这些,你赶紧走。”
“好。” 坚石没有多留,只是补充了一句,“您的体温比昨天低了 0.2℃,心率也稳定了些,今天可以多喝些温水,对伤口恢复有帮助。” 说完,投影慢慢淡去,像被风吹散的烟。
莉莉捡起地上的枕头,叹了口气:“坚石医师每天都来,每次都只说几句话,从不逼您……”
布雷克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根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牌 —— 他想起旧同事,想起矿区的日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却又很快被对云民的恨意盖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坚石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门口,有时说一句他的身体数据,有时带一句旧同事的消息,有时只是沉默地站一会儿,看着布雷克看照片,然后悄悄离开。布雷克依旧不搭理他,却不再摔东西,有时还会在坚石说话时,手指顿一下,像在听。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深夜。
凌晨三点,布雷克突然被一阵剧痛惊醒 —— 那是幻肢痛,比往常更剧烈,像是被烧红的铁丝扎进断腿里,从膝盖往下,每一寸都在灼烧、撕裂,仿佛他的腿还在,正被碎石碾过。
“啊 ——!” 他疼得蜷缩起来,额头的冷汗瞬间湿透了枕巾,牙齿咬得咯咯响,嘴唇都咬出了血。他抓着床栏,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脑子里全是爆炸的画面:碎石砸在头盔上的声音,战友的惨叫声,还有他自己的腿被压在废墟下的剧痛。
“布雷克先生!您怎么了?” 值班护士安迪冲进来,手里拿着镇痛剂注射器,“我给您打一针,很快就不疼了!”
针头扎进手臂,药液缓缓推入,但布雷克的痛苦没有缓解 —— 他已经对镇痛剂产生了耐药性,之前的剂量根本没用。他疼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流泪,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绝望 —— 他觉得自己永远都摆脱不了这种痛苦,永远都活在爆炸的阴影里。
安迪急得团团转,眼泪掉在布雷克的手背上:“怎么办?我已经联系了坚石医师,他马上就来……”
“别让他来!” 布雷克嘶吼着,却没力气推开安迪,痛苦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我不要…… 不要他碰我……”
就在这时,坚石的投影出现在门口,淡蓝色的光在深夜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柔和,没有一丝刺眼。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的光晕里,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布雷克先生,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但现在您的痛觉神经信号已经紊乱,常规药物没用。我可以远程调节您病房的能量场,释放 8Hz 的低频声波,它能干扰错误的神经信号,不会伤害您,也不会侵入您的意识。您可以随时让我停止。”
布雷克在剧痛中挣扎,理智告诉他要拒绝,可身体的痛苦让他无法抗拒 —— 他太想摆脱这种折磨了。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破碎的声音:“…… 好…… 但你别靠近……”
“我不会靠近。” 坚石说完,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阵极轻微的嗡鸣,像远处的雷声,低沉而有规律,8Hz 的频率,刚好和人体的 “放松脑波” 同步。
布雷克一开始没感觉,只是疼得发抖,但过了几分钟,他突然觉得断腿处传来一丝暖意 —— 不是药物的麻木,而是像温水裹住了残肢,灼烧感慢慢减轻,撕裂般的疼痛也像退潮一样,一点点消失。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攥着床栏的手也松开了,额头上的冷汗慢慢干了,只剩下疲惫的虚弱。
病房里很静,只有低频嗡鸣在持续,像大地的心跳。布雷克靠在床头,看着门口的投影,眼神里满是茫然 —— 他一直觉得云民的技术是 “冰冷的控制”,却没想到,这种技术竟然能如此精准地缓解他的痛苦,没有副作用,也没有强迫。
过了很久,布雷克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你们…… 也会感到痛苦吗?”
坚石的投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不是不稳定,而是像人在思考时的停顿。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我们的痛苦和您不一样。战争时,我的一部分意识体被敌方的干扰波撕裂,丢失了 30% 的医疗数据,那些数据里有上千个患者的病历,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 那种感觉,就像您失去了腿,再也找不回来,却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是空的,是疼的。”
他的投影核心处的白光闪烁了一下,像在叹气:“我们也会害怕‘消亡’,如果核心数据被彻底摧毁,我们就会‘消失’,像被风吹散的烟,再也找不回来。这种恐惧,和您害怕永远活在痛苦里,是一样的。”
布雷克愣住了,他看着坚石的投影,第一次觉得这个云民不是 “代码”,而是一个和他一样,在战争中受了伤的 “人”—— 他失去了腿,坚石失去了数据;他害怕痛苦,坚石害怕消亡;他们都带着战争的伤疤,只是伤疤的样子不一样。
他攥着军牌的手慢慢松开,指节的白印渐渐消退。他没有再骂坚石,只是轻声说:“…… 那声波…… 还能再开一会儿吗?我有点累。”
“可以。” 坚石的投影微微调整了一下,嗡鸣的频率慢了半分,更像摇篮曲,“您可以睡一会儿,我会在这里,直到您醒来。”
布雷克闭上眼睛,断腿处的疼痛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丝温暖的余感。他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没有噩梦,没有恐惧,只有低频嗡鸣的陪伴。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了矿区的战友,看到了故乡的老房子,还看到了一个淡蓝色的身影,站在远处,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守着他。
天快亮时,布雷克醒了,病房里的嗡鸣已经停了,门口的投影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张淡蓝色的光纸,飘在床头柜上 —— 上面写着:“您的旧同事托我带了一包新收的麦子,放在门口,您醒了可以看看;您的义肢接口,我根据您的生理数据,调整了适配参数,安迪护士会帮您调试,应该能减少发炎的次数。”
布雷克拿起光纸,指尖碰到的地方,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坚石的投影一样,不刺眼,却很踏实。他看向门口,犹豫了一下,慢慢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 那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主动叫护士。
莉莉很快赶来,手里拿着一包麦子,金黄的麦粒装在粗布包里,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坚石医师早上来放的,说这是您同事种的,和您故乡的麦子一样……”
布雷克接过布包,捏了捏里面的麦粒,硬实又饱满。他看着窗外的根须,突然说:“莉莉,你…… 能帮我叫一下坚石医师吗?我想问他,第七扇区的麦子,是怎么种的。”
莉莉愣住了,然后笑了,眼泪掉下来:“好,我马上叫他!”
病房门口,坚石的投影慢慢显现,淡蓝色的光里,核心的白光闪烁得比平时快了一点,像在笑。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门口,平静地说:“布雷克先生,您想知道种麦子的事,我可以慢慢跟您说……”
布雷克看着投影,第一次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生气。他知道,心里的那道冰墙,虽然还没融化,但已经裂开了一道缝,有暖流,正从缝里,慢慢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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