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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围着床头桌唠个没完。
不一会,听招待所外面喊道:“开饭啦,食堂开饭啦!”
汪曾祺拍拍衣服褶皱,对着许成军笑呵呵道:“走吧,小许,吃点东西去,上海文联招待所来了几回算是吃的不错的!”
俩人下了楼梯到了一楼食堂。
红烧肉的油香、炒青菜的水汽、玉米糊糊的甜腥,混着搪瓷碗碰撞的叮当声,在白炽灯泡下蒸腾成团。
许成军端着两个粗瓷碗排队,眼尖地瞅见打菜窗口的铁盆里,红烧肉只剩盆底那几块带皮的。
行啊,还真有红烧肉!
绿皮火车上可是卖1.2元一份呢!
“小许,往前挤挤。”
汪曾祺在身后轻拍他肩膀:“晚了连肉渣都剩不下咯。”
这位确实是带着长者风范!
许成军笑着往前挪了半步,正好赶上大师傅舀最后一勺肉:“同志,要两块带皮的!”
大师傅抬头怒视,心想你还敢挑?
铁勺一颠,两块油亮的红烧肉“啪”地落进碗里,油星溅在他手背上。
好嘛,
都是瘦的,没皮!
许成军还没来得及“表示感谢”。
就听身后有人笑:“汪先生也来抢红烧肉?”
回头一看,穿灰布上衣的中年女人正端着碗排队,齐耳短发别着支钢笔,满脸笑意。
汪曾祺也不恼,招呼道:“谌容同志,你也刚改完稿?”
“可不是嘛,李主编揪着我改了一下午。”
女人端着碗走过来,目光落在许成军身上,带着好奇。
汪曾祺连忙介绍:“这位是凤阳来的知青许成军,刚在《收获》发了篇稿子,写得很有意思。”
又转向许成军,“小许,这位是谌容同志,《永远是春天》《真真假假》的作者,她的作品能在平凡中见力量。”
《永远是春天》?
许成军恍惚了片刻,便想起了是谁,《人到中年》的作者嘛!
1979年,谌容 44岁,但是这大姐70年代初才开始文学创作,非要说,现在还处于创作的上升期。
今年年初在《收获》发表的中篇小说《永远是春天》会在第四次文代会讲话中被茅盾点名称赞。
茅盾是谁不不用多说,可见其实力。
但是真正让她声名大噪的还是明年年初发表的《人到中年》,获得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一等奖,被评为“中国改革开放 40年最有影响力的 40部小说”之一。
很多不了解文学的电影爱好者也了解谌容,正是因为《人到中年》同名电影,也获得过诸多奖项。
这年代能和她齐名的女性作家也就张洁等少数几位。
许成军也赶紧站起来,与谌容握了握手:“谌老师好!《永远在春天》这部小说在安徽可是如雷贯耳,正要找机会拜读呢!”
谌容被他这反应逗笑了,摆摆手:“快坐快坐,别叫老师,叫我谌容就行。我听编辑部说来了个年轻作者,稿子写得野,原来就是你这小伙子。”
她打量着许成军,“看着比我家小子还年轻,没想到都已经在《收获》发稿子了。”
“现在文坛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说起来,谌容一家子也都不简单。
大儿子梁左正在北大中文系读大三,正儿八经的高考生!
与姜昆、王朔等有密切合作,后来全国人民热捧的《虎口遐想》便是由他将小说《虎口余生》改编而成。
二儿子梁天早年散漫,后期出演了《二子开店》《顽主》《海马歌舞厅》等影视作品,也算是八九十年代的知名演员。
汪曾祺闻言也笑道:“可不是嘛,就得多点新浪,这中国文坛才能更有意思,好事啊!”
三人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许成军扒了口饭,红烧肉的油香混着米饭的甜。
这年代来一顿红烧肉,
那可是真别提多香了!
他瞅见谌容碗里只有青菜和玉米糊糊,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夹过去:“谌老师,您也吃点肉。”
谌容笑着推回来:“你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己吃。我写稿惯了清淡,油腻了反倒思路不清。”
她夹了口青菜,“你那篇《试衣镜》,下午我在编辑部瞥了两眼。”
“现在国内很少见这样的写法,真敢写!写的也是真好!”
许成笑着摆手:“谌老师您过奖了,就是瞎琢磨着写。高晓声在《文艺报》上对《永远是春天》评价我可都看了,说具有‘平凡人的史诗感’,这才是我该学习的!”
汪曾祺筷子不动了,狐疑的看着许成军,心想:我瞎写你也瞎写是吧?
谌容被反将一军,眼里闪过笑意:“你这小伙子嘴甜。不过《试衣镜》里那影子造反的写法确实新鲜,不像我们这代人,总爱往集体叙事里钻。”
她夹了口青菜,“现在文坛就缺你这样敢下笔的年轻人,不怕打破规矩。”
汪曾祺喝着玉米糊糊搭话:“可不是嘛,小许那篇稿子我刚还看了,只写镜子里的花布衫,却比喊十句‘思想解放’都有用。文学这东西,未必要喊着痛。”
也是意有所指了。
许成军给两位前辈续上热水:“汪老师您这话在理。我写稿时总想着,别把读者当傻子,就像谌老师写农村,不用明说苦,从家长里短里能品出滋味。”
谌容被逗笑了:“你这年纪轻轻,说话倒像个老江湖。对了,你住哪个房间?改日我把刚印的《真真假假》送你一本。”
“我在 201房,跟汪老师住一屋。”
许成军摸出钢笔,从笔记本上撕下纸,“谌老师您留个地址?我回安徽后把新作寄给您请教。”
谌容接过纸,写下“BJ东单三条文联宿舍”,又补了句“信封上标‘稿件交流’就行”。
许成军也写下凤阳许家屯公社的地址,特意注明“转交知青点”。
吃完饭往回走,走廊里的挂钟敲了八下。
谌容笑着挥手:“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那稿子还得改改。小许,到BJ记得来找我。”
回到 201房,汪曾祺往床上一坐,木床板发出“吱呀”声。
许成军刚点亮台灯,就见窗外黑沉沉的,只有远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
此时也就九点出头,招待所里就已经静悄悄的,连咳嗽声都听得真切。
“这年代没什么乐子,早睡早起。”
汪曾祺脱了外套,“不像你们年轻人,在乡下还能捉黄鳝摸鱼虾。”
许成军认认真真的着铺床:“知青点晚上也确实热闹,呼噜声能吵得睡不着。”
这年头床板子一个比一个硬,不铺松快点还真不好住。
他找出带来的《鲁迅杂文选》,“睡前读几页书,也算解闷。”
汪曾祺靠在床头抽烟,烟雾在灯光里飘:“你这去复旦面试,心里有底没?”
“说不准。”许成军摇头笑,却是一点不像没底的样。
...
没底么?
大抵是有的,朱冬润、章培横等复旦中文系教授相关著作和理论思想他研究生期间其实不少研读。
尤其是章培横的一些思想,说不定许成军比他本人还清楚。
只是,
希望在工农兵推荐上想要实现的那一点“野心”能顺利实现吧,
想着想着,许成摇头笑了。
灯光下,
《鲁迅杂文选》也恰好被翻到了《灯下漫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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