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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纸上的《试衣镜》结尾还冒着热气。
“她走出大门时,王主任还在后面骂,可她已经听不清了。脚下的碎玻璃被踩得‘咯吱’响,像首不成调的歌。春兰抬头看月亮,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亮,亮得能照见她裙子上的每朵花。”
“那些花,好像真的在夜里慢慢开了。”
他对着这行字乐了半天,活像刚打通关的玩家捧着终极装备。
多少有了点前世通宵打游戏的快感。
这已经是开始动笔的第二天。
两天来,写完又润色。
也就着心里的气写完了《试衣镜》这8000来字。
“又熬通宵?”钱明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鸡窝,“你这稿纸消耗速度,快赶上生产队印工分票了。”
“有灵感就得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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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的公用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来,管库房的王大婶在走廊里扬声喊:“302的许知青,省教育厅王处长的电话!”
许成军正在《试衣镜》草稿,闻言放下铅笔起身,脚步稳当。
他指尖沾着点铅笔灰,走到电话旁拿起听筒,语气平和:“王处您好,我是许成军。”
“复旦那边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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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教处。
“进来。”
王副处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许成军推门时,正撞见他对着一摞红头文件皱眉。
桌上的搪瓷缸冒着热气。
“坐。”王副处长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复旦那边有消息了,但卡了壳。”
许成军心里一沉。
嚯!
体制内办事的经典转折,先给颗甜枣再泼盆冷水。
恐难善了!
“78年的推荐名额,按规定上个月就该作废。”
王副处长翻开最上面的文件,封皮印着“复旦大学1979年招生补充细则”,“他们招生办来电问,凭啥给个凤阳知青破例?”
他从抽屉抽张复印件推过来:“自己看,复旦中文系的回函。”
许成军拿起纸,墨迹新鲜,钢笔字写得硬气:“……查该生(许成军)无省级以上获奖记录,非单位重点培养对象,不符合‘过期名额延期’之特殊条款(教高字〔1979〕17号)。”
“若需破格,需提供以下材料:一、省教育厅专项会议纪要;二、两名副高以上职称推荐人函;三、体现‘特殊培养价值’的佐证材料;四、校委会同意……”
许成军翻着,王副处长扫了眼他,接着说。
“会议纪要不需要你担心,有我在。”
“昨天省教育厅开了碰头会,专门议了你的事。”
他翻开文件,许成军看见“会议纪要(79)第42号”的标题下,密密麻麻记着参会人员的意见:
“……该生作品《谷仓》已被《安徽文学》列为头条,反映农村改革现实,具有时代价值……”
“……其父许志国为平反教师,符合‘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精神……”
“……建议以‘特殊文学人才’名义保送。”
最末页盖着鲜红的公章,旁边有行小字:“同意保送复旦大学,望其酌情考虑。”
“推荐信,我建议你去找周主编,《安徽文学》周明周主编、苏中苏老、刘祖慈刘组长都符合条件,我想对你来说不难。”
“特殊材料,《谷仓》应该已经有了清样,最近你的《称星》我也如雷贯耳,这些作品在我眼里够格。”
“但是,复旦大学校委会刚开完会。”王副处长翻开另一份文件,“七位委员里,四位投了反对票。”
许成军凑近一看,文件边缘有铅笔批注,字迹各有棱角:
“知青学历单薄,恐难适应复旦课程”
“特批名额应留给体制内培养的尖子”
“《谷仓》虽可圈点,终是基层习作,不足证其才”
最扎眼的是页边一行小字:“章培横教授建议,需核查该生实际学力。”
“章教授?”许成军苦笑。
没想到会在这听到这位先生的大名。
上辈子,许成军本科阶段主要学习领域是现当代文学,而研究生则是中国古代文学,要说,他啃过不知道多少这位先生的著作!
章培横堪称20世纪中国文学史的“摆渡人”,治学严谨、著作等身!
这位先生最被人熟知的是虽研究古学,但为人极具新风!
在课堂上激情澎湃,常以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况。
更有趣的是,这位先生1980年代力挺武侠小说,称金庸成就高于《李自成》。
晚年关注网络文学,预言“文学终将回归个体表达”,成为文学界一大趣事。
去年,也正是这位先生支持了复旦大学中文系77级卢新华《伤痕》创作,称“文学的真话比完美更重要”!
如果是他,兴许还有转机。
王副处长呷了口茶,茶渍在缸沿又叠了层:“他倒没直接反对,只说‘未见原作,难断深浅’。”
许成军微微抬眸。
“但事有转机。”王副处长话锋一转。
“朱冬润朱教授给校务会寄了封信。”
“他说‘复旦若以文凭取人,何以称百年学府,拟提请校务会复议,予此子面试机会’,听说还附了份《谷仓》的读后感,逐页批注。”
“校委会吵了半天。”
王副处长把文件按顺序叠好,“章培横教授最终松口,说‘若《谷仓》确系其亲笔,可特例面试’。”
“这是朱老亲笔写的面试函。”
王副处长递过个牛皮纸信封,封皮上“复旦大学”四个大字,“让你8月1日前,带好原稿去中文系会议室。”
“此外,”
他顿了顿,话里难得带了几分温吞。
“虽然时间还算宽裕,但是我认为此行宜早不宜迟,如果事有不期,还可以想法补救,比如,安徽大学中文系赵主任还是很希望你能去的!”
“走吧。”王副处长起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和许成军握了握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句体己话,别辜负这么多前辈对你的期望。”
许成军哑然的看着这位79年的官僚前辈,难得真诚的说:
“谢谢您,费心了!”
“等我上海回来,再来当面感谢您!”
这句话是真心的。
别管王副处长如何打官腔。
但是这叠好的一份份文件、办好的一件件事是实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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