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黄易小说]
http://www.huangyixiaoshuo.info/最快更新!无广告!
一出城之后,天就开始发阴。
此刻天色已然灰蒙一片。
黑云压着村头几棵老榆树的梢顶,不透一丝光。
屯子里静得出奇,马蹄踏在土路上,声音闷得发慌。
村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板上新贴的挽联刺眼的白,墨字淋漓,在阴沉天光下洇得发乌。
纸钱被风卷着,贴着地皮窜,白的、黄的,粘在湿漉漉的土坷垃上、枯草根上,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沙沙响。
屯子里一股子土腥气混着烧纸钱留下的焦糊味儿,吸进肺里发凉。
赵铁柱熟门熟路,领着齐云直奔村中央一处稍齐整的院落。院门大敞着,正对主屋的门帘子高高卷起,里面赫然布置成了灵堂。
两根白蜡烛点在供桌两头,火苗矮小,蜡泪堆叠,淌得烛台一片狼藉。
几炷线香插在粗陶香炉里,烟头三点暗红,袅袅青烟笔直上升,在阴沉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供桌上摆着几样粗糙的供果。
屋子正中,一口黑沉沉的薄皮棺材停在两条长凳上,漆色黯淡。
整个灵堂,空落落,不见人影,只有烛火摇曳,映着棺材冰冷的光泽。
赵铁柱一努嘴,一个捕快翻身下马,闯入院中,扯开嗓子吼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话音一落,随即,侧屋门帘子一掀,一个身穿粗白布孝衣的老头佝着腰,颤巍巍地小跑出来。
他头发花白稀疏,眼珠浑浊,看到院中几个挎刀的官差,脸上露出惶恐,忙不迭作揖:“官爷恕罪!官爷恕罪!
小老儿耳朵背,不知官爷驾到,失礼了,失礼了!”
声音干涩沙哑。
赵铁柱勒着马,居高临下,瓮声问:“你可是这杨柳屯的村长?”
老头连连摇头摆手,腰弯得更低:“不是不是,小老儿就是个种地的,姓张,村里人都叫我张老蔫儿。哪敢当村长哟。”
赵铁柱皱眉:“那村长呢?”
张老蔫儿神色一苦,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正屋那口黑棺材:“喏…在…在里头躺着呢。
三日前…三日前夜里,也…也去了。”
声音里透着麻木。
“死了?”赵铁柱眉头拧得更紧,下意识看向齐云。
齐云端坐马上,目光扫过空寂的院落和那口孤零零的棺材,开口问道:“既是村长新丧,为何不见孝子贤孙守灵?
偌大一个杨柳屯,大白天不见人影,村民何在?”
张老蔫儿深深叹了口气,像要把肺里的浊气都叹出来:“官爷有所不知啊。
自打前些日子,村里头一个接一个地死人,死相又都…都那般吓人,大伙儿都说是闹瘟病,慌了神,都想着往外跑。
后来来了三位官爷,不许人出村,叫村长派青壮在村口守着。
可…可谁能料到,第二天一早,那三位官爷…就…就不见了!
村长强撑着管了两天,人心都散了,哪里还管得住?
守夜的青壮,夜里就拖家带口跑了。
剩下的人一看,更是没日没夜地跑。
三日前,村长自个儿也…也躺下了。
他家里人草草设了这灵堂,给了小老儿一点铜钱和口粮,叫我看着点,也…也跑了。
人离乡贱啊,官爷。小老儿我,黄土埋脖颈的人了,无儿无女,就剩下这把老骨头,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横竖是个死,不如守在这儿,还有口吃的喝的,死了…也就埋在这地头儿上,省事。”
话说得平淡,却透着一股子认命的凄凉。
齐云听完,沉声问:“那三位官差,最后落脚在何处?”
张老蔫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院子:“就…就在隔壁李二家空着的院子,村长安排的。
那天早上,是小老儿去送饭。
门口喊了半天没人应,推门进去…就…就空了。铺盖还在床上乱着哩。”
“带路!现在就去!”
张老蔫儿应着,领着众人到了那处院子。院门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一个捕快上前,抽出腰刀,“锵啷”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锁链应声而断。众人下马,鱼贯而入。
屋里一股霉味儿。炕上的被褥果然散乱堆着,桌上还有半碗冷透的糊糊。
捕快们散开,仔细翻检。
齐云也凝神感知,心窍深处那点绛狩火种沉寂如死水,毫无异动。
屋里、院里,除了他们自己弄出的声响,再无别的痕迹。
干干净净,仿佛那三人真是凭空蒸发了。
齐云心往下沉,命令道:“分头!把这村子角角落落都搜一遍!重点看有不寻常之处,搜完回村长家碰头!”
几个捕快应声,各自挑了个方向,快步消失在死寂的屯子里。
齐云自己也在屯中穿行。
选了间屋门紧锁的人家,剑光一闪削断门栓。
推门进去,屋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破衣烂衫、坛坛罐罐散落一地,显是仓皇逃离时留下的景象。
除了这逃难的慌乱痕迹,再无其他异常。
他连看了几家,皆是如此。整个杨柳屯,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回到村长家院中,等了足有半个时辰,院外依旧死寂一片。张老蔫儿蹲在墙角,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老鹌鹑。
齐云的心越提越高。
终于,院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赵铁柱一人狂奔回来,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冲进院子,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和愤怒:“齐道长!出事了!王三、李四、赵五…他们几个…都不见了!
我沿着他们去的方向找,连个鬼影都没见着!真他娘的邪门了!”
齐云闻言,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五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皮底下,大白天的,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而他体内的绛狩火,竟无一丝一毫的警兆!这诡异,远超出他的预料。
赵铁柱大口喘着气,眼神慌乱地扫过空荡荡的院落和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声音发紧:“道长!这地方…这地方是大凶之地!沾不得!
沾不得啊!如今又搭进去五个兄弟…我们…我们趁天还没黑透,赶紧走!回去禀明陈头儿,再从长计议!”
意思再明白不过:逃命要紧!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