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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到门外,宋老栓佝偻着背脊,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根枣木拐棍,身后站着宋老三、王老六等几个精壮汉子,人人脸上都绷着一股沉甸甸的灰败。
在后面,几头老牛拉着堆满鼓囊麻袋的板车,沉默地立在微凉的晨风里。
见齐云出来,几道目光齐刷刷钉在他身上。
“后生。”宋老栓往前挪了半步,“实不相瞒,俺们庄子,是正要给黑风山上那些....大王们送粮去的。”
他艰难地吐出“大王”两个字,浑浊的老眼直直望着齐云,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卑微。
“你既是外头行走的人,见过世面,又会说话,比俺们这些土里刨食、舌头都捋不直的夯货强万倍!
老汉..老汉厚着脸皮求你一遭,能不能劳烦你,带着俺村的人,走这一趟?”
他枯枝般的手指,颤巍巍地点了点身后几个同样面色灰暗的汉子,尤其是梗着脖子、眼神愤懑的宋老三。
“俺怕这几个没眼色的东西,到了山上,嘴上没个把门的,说错了话,惹恼了那些大王,把命就丢在山上回不来了啊!”
宋老栓的声音抖得厉害,“你放心!就是送粮上山,送到地方,交了数,立马就能下来!
天黑前准定能回来!俺老汉拿命担保!绝不哄你!
也绝不叫你白跑这一趟!”
他急急地补充着,枯瘦的手下意识往怀里摸索,似乎想掏出点什么值钱物事,可那瘪瘪的衣襟,又能摸出什么来?
“老丈不必如此!”齐云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老汉徒劳的摸索。
“一件衣裳,于您或是寻常,于我却是遮身蔽体、护住颜面的恩情!
正愁无以为报,此等小事,正是我该做的!何须报酬?”
“一件衣裳算...”宋老栓还想分辩。
“对您,是衣裳;对我,是尊严!”
齐云语气沉凝,目光坦然扫过众人,“此恩,当报!这趟粮,我送!”
宋老栓浑浊的眼珠定定地看着齐云,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那佝偻的脊背,似乎微微挺直了一丝丝。
他猛地转向宋老三几人,枯瘦的脸板了起来,前所未有的严厉:“都听见了?到了山上,全听这位小哥的!把你们那破嘴,都给老子闭严实了!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尤其是你,老三!再敢多放一个屁,回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宋老三被吼得一缩脖子,其余几个汉子也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应“是”。
“小哥……可曾用过饭食?”宋老栓又转向齐云,语气缓和了些。
齐云连忙摆手:“多谢老丈挂心,遇贼之前,已吃过了。”
老汉点点头,不再多言,只用力挥了挥手。
牛鞭甩响,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发出沉闷的呻吟。
宋家庄一行人,沉默地离开了打谷场,离开了村口那棵叶子落尽的老槐树。
齐云依旧骑着那头青驴,“叮铃…叮铃…”的铜铃声,在空旷的田野间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寂。
一行人沿着官道走了一段,便拐进一条被荒草侵吞了大半的崎岖山道。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两旁是乱石嶙峋的山崖和密密匝匝的杂木林,光线被高大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幽暗的绿影。
空气里弥漫着腐叶、泥土和一种莫名的阴冷气息。
刚到山脚一处隘口,路旁嶙峋的怪石后,“噌噌”跳出几条持刀的汉子,个个面色凶悍,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刀锋在幽暗林间闪着寒光。
“干什么的?!”为首一个疤脸汉子厉声喝问,三角眼不善地扫视着牛车和众人。
齐云立刻翻身下驴,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敬畏笑容,抱拳躬身:“各位大王辛苦!小人们是宋家庄的,奉庄里老族长之命,特来给山上各位大王送粮!”
“宋家庄的?”疤脸汉子目光在几车粮食上溜了一圈,又看了看齐云身后那几个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的庄稼汉,脸上凶戾之色稍缓,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
“哈哈哈!算你们这些泥腿子识相!不像前头那孙家村的蠢货,还敢拿官差来唬老子!结果呢?嘿!全村老少,现在应该都烂了!”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满意地看到,宋老三几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疤脸汉子狞笑着,抬脚踹了踹最近一个粮袋,对身后喽啰一挥手:“你们几个,继续在这儿守着!老子亲自押他们上去!省”
说罢,他大剌剌地跳上一辆牛车,稳稳坐在粮袋上,像坐在自家炕头。
“走!”他扬了扬下巴,如同驱赶牲畜。
众人心头憋闷,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得闷头继续赶车上山。
山路愈发陡峭难行,牛车勉强上行一段,不一会就彻底无法通行。
“他娘的!”
疤脸汉子骂骂咧咧跳下车,“卸!都给我扛上去!”
沉重的粮袋被从牛车上卸下,一部分搭在驴背上,驴子被压得直打响鼻。
剩下的,则由众人肩扛背负。
齐云二话不说,主动扛起一袋沉甸甸的谷子,压在肩头,分量着实不轻。
山路崎岖,众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疤脸汉子则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不时用刀鞘抽打走得慢的村民,嘴里污言秽语不断。
齐云沉默地走在前面。
不知走了多久,转过一个林木遮蔽的山坳口,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平坦谷地出现在眼前。
谷地深处,依着陡峭的山壁,赫然矗立着一座山寨!
粗大的圆木削尖了顶端,深深夯入泥土,围成一道两人多高的寨墙,缝隙间填满了碎石和荆棘,狰狞得像巨兽的獠牙。
墙头稀疏地插着几面破旧黑旗,在山风里无精打采地卷动。
寨门是厚重的整木拼成,包着锈迹斑斑的铁皮,此时洞开着,门口站着两个懒洋洋抱刀倚墙的喽啰。
寨内乱糟糟一片,依着山势搭建着数十间歪歪扭扭的木屋、草棚,炊烟和一股浓重的牲口粪便、汗臭混合的气味弥漫开来。
最显眼的是寨子中央那座最为高大的木楼,竟有几分气派,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木匾,上书三个张牙舞爪的大字——聚义厅!
厅前还有一片还算平整的土场子,想来是操练或聚集之所。
整个黑风寨,透着一股蛮横、粗陋又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像一块腐烂的疮疤,硬生生嵌在这苍翠的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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