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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下血流成河、尸首遍地。
明明是夏日,这里却冷的不行,不知是不是那粲然的寒意剑气余温作祟,还是背刺之刀让人心冷。
赵乘风被二娘抱了起来,在团团拱卫之下,就要离开此地。
临走时,他的目光穿过了人墙缝隙看了一眼现在没人理会,可能过后会被剁碎喂狗的玉坠儿。
待行进过程中视线被彻底遮挡后,他这才转而看向了临北城的北城墙。
这面自二十年前改建之后从未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城墙终于被淬炼了一次。
结果不尽人意,宛若山峦起伏的锯齿处渗出了鲜红滚落,整面高耸墙看起来仿佛流下了泪,泣血涟如。
赵乘风现在的情绪与状态也不尽如人意,两世为人的他从未亲眼看见过眼前这种满目疮痍的景象,经历血肉横飞的残酷战场,心神难免会受到巨大冲击.
所以回到了镇北王府之后,他像个白痴一样开始发呆、游离,然后睡觉醒来,继续发呆、游离。
这并不是单纯因遭遇重大变故后的郁结症状,至少在钟姨诊断过后得出的结果是,世子殿下如此的原因,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开了天门后,脉门如同他遭遇创伤的人一般进入了一种自我修复的过程,导致神智涣散。
而所谓开天门,也是意道门槛。
代表着修行者疏通了位于头部,十二脉门中最为危险的天枢脉门。
也就是说,世子未来会成为一名九州四海之内都屈指可数的念师!
这对于镇北王府上下是一个非常振奋的消息,只是消息被封锁在了极小的范围内,至于小侍女最后的暴死,自然是与世子没有半点关系的。
清雨誓死保护赵乘风立了大功,尤其最后她全力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世子,把后背留给了敌人的坚决模样,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为此她摔断了一条胳膊,但一切都值得,未来的她一定会是王府的重要培养对象,地位水涨船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二娘的飞刀更无需多言,如同她人坐镇大后方一贯的行事风格一般无二,稳准且狠。
时间也就这样过了三天,镇北王府全力运作,用尽全力修复全城伤痕。
北城墙上留下的血被清水冲刷,归乡路两侧的废墟及时得到了清理开始重建,无家可归的百姓被妥善安排,当然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都被厚葬在了城南的栖魂山,遗孀都得到了最高规格优待。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场一定会被上报到北昭朝堂之上,由陛下震怒为收尾的惊天刺杀就会被人们逐渐遗忘。
毕竟,活着的人不能总沉浸在悲伤之中,只能告诉自己往前看。
可即便他们都是早就习惯告别的北境人,三天的时间还是太短,短到人们还都不能说服自己往前看,每一个人都难以抑制的会往后看,就像睡觉落了枕,往前看太疼,太疼。
于是在栖魂山上最后一块墓碑被刻好名字时,人们都来到了这里祭奠,悼念。
二娘带着一众北境官员开山拜祭,流程极短,给真正失去亲人的人们留足了时间。
然后是百姓们有序的入山,一座座崭新的碑前很快燃起了纸钱和线香,火光跳跃着,映衬一张张悲戚的脸。
一开始所有人都极为默契的没有号啕,没有恸哭,甚至连低语都消失了。
但一片巨大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也以无声的方式沉甸甸地笼罩着整座山。
直到有一位失去父亲的小孩,终于忍不住的低声抽泣起来时,哭声迅速蔓延。
可即便如此,悲痛泣声仍然极为克制。
女人们穿着素服,鬓边插着白花,眼泪滑过苍白的脸颊,砸进脚下的黄土里,洇开一小片深色。
老男人们紧抿着嘴,腮帮子绷着僵硬的线条,眼圈通红,拳头在身侧攥得骨节发白。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焚烧的纸钱与线香腾起浓烟,滞重的灰云低垂,纸灰如黑蝶扑簌纷飞,沾上了人们的发梢衣襟。
整整一天,直到夜深些的时候,人潮褪去,临北城终于完成了与逝去人们的郑重告别。
烟气缭绕的栖魂山在夜风的安抚下清明了许多,于是一身素衣的镇北世子赵乘风来到了这里,他也要郑重告别。
王府为此没有大张旗鼓,但暗卫尽出,在府上算是做客的燕游集与林凛也自发前来,只是并没有跟在世子身边,而是沉默的站在了山脚下。
林凛的性格当然不会破冰开口说些什么。
倒是道庭殿主燕游集,看着其实对他转瞬即到的山上,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说了声:“世子倒是有心。”
林凛重重点头,她不是北境中人,在剑阁又早已看淡生死,自然很难感同身受整座临北城的悲伤,但十分尊重。
所以,她更对赵乘风选择深夜前来独自祭奠,而不是早些时候随二娘、随百官来,在百姓们面前磕两个头非常赞赏。
倒不是说二娘带着百官是在作秀,只是他们总要考虑逝者的亲朋感受、缩短了一切流程,而难以避免的显得匆匆了一些。
赵乘风此行则大不相同,他有足够的时间悼念那些或主动为他而死,又或被动因他而死的人们。
世子的确也是这么做的,有充裕时间的他带来了一把趁手的扫帚,还拉来了多车的烈酒。
他在每一座墓碑前都会停留很久,似乎要记住墓上的名字,然后用扫帚轻扫,洒上烈酒,最后叩首。
在繁星点缀的夜里,小小的身影就这般缓缓移动,他的动作也十足认真,一丝不苟。
这让许多暗卫们不禁眼眶一热。
远远的燕游集看着这一幕也有点想喝酒,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耸动鼻尖嗅了一嗅。
好在酒味越来越重,北境特产的北风烈酒,渐渐在碑前成行,月光照着地上琥珀色的酒上,倒影出了今晚临北城的璀璨星空。
饮酒、赏月,一向是北境人的两大爱好。
前者是因为气候原因用来暖身,渐渐成为习惯。
后者则是因为北境人不爱诗词,饮酒时没什么好做,恰巧北方的天空总是那么清冽好看。
赵乘风希望这一行倒影着夜幕的酒能够慰藉亡魂的心,于是他抱着大大的酒坛,将星空拉的越来越长,想要将银河也囊括其中。
就这般扫墓、倒酒、叩拜,不知过了多久,他小脸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同一时间,一名因思念亡女周而复返,本来只想再看一眼的老汉举着火把来到了山脚下,远远的看到了月光明亮的山上正在擦汗的孩童。
老汉一愣,认出了孩童是谁。
然后,另一支火把来到了他的身边,同样目光定格于栖魂山上。
可能还是三天的时间太短不足以抚平人们心中的伤痕,今天的祭奠也没能让人们立刻接受现实,有很多的人在这夜半时分都折返而回,想要再远远的看上一眼。
于是山脚下的火把越来越多,世子在栖魂山祭拜的消息越传越远。
无声的集结,像今晨。
起初只是一点点微光,然后越来越亮,亮到可与皓月争辉、与星辰竞耀。
当专注祭拜的赵乘风,发现墓碑上的名字似乎都要折射出光芒时,他才在自己的情绪中挣脱。
他蓦然回首。
看到身后已是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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